清晨五點的城市街道,一隊身著統一亮色服裝的人群邁著整齊步伐前行,高亢的口號與震耳的音樂劃破晨曦——這便是近年引發熱議的"暴走團"。有人贊其活力滿滿,有人斥其擾鄰占道,而從《禮記·樂記》"樂者,天地之和也"的古訓來看,這場現代集體運動的爭議,實則藏著中國人對"合群"與"守禮"的千年思考。
一、群居之禮:從鄉射禮到暴走團的集體基因
古籍《周禮》記載,周代有"鄉射禮",鄰里定期聚于射圃,射禮畢則宴飲歌舞。這種集體活動并非單純娛樂,而是通過"進退有度、俯仰有儀"的規范,培養"和而不同"的社群意識。反觀今日暴走團,其列隊行進、統一著裝的形式,恰與古人"合群"的本能暗合——人是社會性動物,《荀子·王制》言"人能群,彼不能群也",正是這種群居屬性,讓人類在協作中創造文明。
但古之集體活動必以"禮"為綱。《論語》載孔子觀射禮,見"射者不中,反求諸己",強調內省而非外求。如今部分暴走團占據機動車道、音量擾民,恰是失了這份自省。某小區曾發生暴走團與車主沖突事件,團長振振有詞"我們幾百人鍛煉,你一人讓讓怎么了",這種以眾凌寡的心態,與《禮記》"禮者,自卑而尊人"的教誨相去甚遠。
二、動靜有常:傳統養生觀中的"度"與"節"
中醫經典《黃帝內經》提出"起居有常,不妄作勞",認為健康之道在于動靜平衡。明代養生家曹庭棟在《老老恒言》中說"散步者,散而不拘之謂,且行且立,且立且行,須得一種閑暇自如之態",點出運動應有的從容氣度。暴走團追求的"日行萬步"本無可厚非,但當"暴走"變成"暴沖",便失了養生本義。
江南某古鎮曾有老年暴走團為破紀錄,冒雨疾行導致三人中暑。這種對"量"的偏執追求,恰與古人"過猶不及"的智慧相悖。《周易》六十四卦中,"節卦"最為吉祥,因其象征"節制有度"。傳統養生講究"氣血流通",而非"氣血狂奔",正如太極拳強調"以柔克剛",而非蠻力硬拼。那些配備專業擴音器、以"軍事化"速度行進的暴走團,實則違背了運動的初衷。
三、己所不欲:社群交往中的邊界意識
子貢問仁,孔子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被稱為"黃金法則"的教誨,在鄰里相處中尤為重要。清代《朱子家訓》"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言自律,亦含對他人的尊重——清晨打掃不擾鄰,與今人晨練不擾民,道理相通。
北方某城市曾有暴走團在烈士陵園附近播放迪斯科音樂,引發眾怒。《禮記·曲禮》言"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強調尊重環境邊界。烈士陵園是肅穆之地,運動娛樂應避之;居民區是休憩之所,高分貝音樂應遠之。那些認為"我鍛煉我有理"的暴走團,恰恰忘了"君子貴人而賤己,先人而后己"的古訓。
更值得深思的是,部分暴走團發展出的"小圈子"文化:非我族類者斥之,提意見者罵之。這種排他性,與《國語》"和實生物,同則不繼"的包容精神背道而馳。古之"社日"慶典,無論士農工商皆可參與,今日公共空間的使用,更應遵循"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共享原則。
四、返本開新:傳統智慧照見現代治理
面對暴走團引發的爭議,簡單禁止或放任自流皆非良策。古人治理社群,常用"導"而非"堵"。宋代汴京曾有市民熱衷"踏歌",官府不禁其俗,而是劃定"瓦子"(娛樂區)規范之,既保民俗活力,又護公共秩序。這種智慧對今日頗有啟示。
山東某社區的做法值得借鑒:居委會牽頭,暴走團與商戶、居民代表共商公約,約定"早七點后活動、音量不超60分貝、使用專用步道",并設立"禮行監督員"。這種協商機制,恰是《周禮》"議事以制"的現代演繹。更有暴走團引入傳統元素,行進時播放《梅花三弄》等古樂,步伐隨音律調整,既保留集體運動的樂趣,又添文化韻味。
從《詩經》"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到今日的文化復興,傳統智慧的價值在于與時俱進。暴走團本身并非洪水猛獸,正如古之"百戲"從街頭雜耍發展為梨園雅韻,關鍵在于以禮規范、以文化之。當暴走團成員懂得"緩步當車"的從容,明白"不擾民"的底線,理解"各安其位"的秩序,這場現代集體運動便能真正體現"老有所樂、樂而有序"的社會圖景。
夕陽下的廣場,若暴走團的腳步聲與歸家孩童的笑聲和諧相融;晨曦中的公園,若整齊的隊列與晨讀的學子互不打擾——這便是《禮記》描繪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生動寫照。文明的進步,從來不是否定傳統,而是讓古老的智慧照亮當下的生活,讓每一種集體追求都在"禮"與"和"的土壤中,開出和諧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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