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坤是一位老知青,他曾在陜北插隊落戶生活了七年多,趕上了推薦上大學的末班車,才離開了陜北。在陜北插隊落戶期間,王新坤他們得到了鄉親們無微不至的關愛和照顧,至今想起來他還覺得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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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王新坤老師回憶,他是1969年1月13日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知青專列離開北京的,同車廂的人員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他們清華附中的同學。知青專列抵達陜西境內的銅川車站后,全體知青統一下車,當晚住在了銅川。
第二天吃過早飯,大家又乘坐解放牌卡車繼續前行,長龍般的車隊在崎嶇蜿蜒的黃土高原上一路北上,當晚夜宿延安,于第二天中午到達了陜北延安地區的延川縣,王新坤他們九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劉家溝大隊第二生產小隊插隊落戶,劉衛平隊長臨時安排大家借住在老鄉家中。
劉家溝的地形很形象,典型的兩山夾一溝,當地老鄉都說劉家溝是兔子不拉屎的窮山溝,全大隊有十幾個過了結婚年齡還沒娶上婆姨的光棍。村子周邊都是縱橫的溝壑和連綿的丘陵,土地貧瘠,廣種薄收,鄉親們的生活很苦。
王新坤和李淵成借住在了社員劉嬸兒家,和她家的娃娃劉大奎住在一孔土窯里,三個人同睡一鋪土炕。劉大奎當年十八歲,沒讀過書,很淳樸很善良,看到王新坤和李淵成就嘿嘿笑,還主動把炕頭讓給了王新坤和李淵成。
要說劉嬸兒吧,也是個苦命的人,十八歲結婚嫁人,娃娃七歲那年,她男人在雨天墜崖身亡,是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劉大奎,娘倆相依為命。王新坤去她家借住那年,劉嬸才三十七歲,她已經守寡整整十一年。
北京知青來家里借住,劉嬸很高興,她把家里僅有的一點小米拿出來,給王新坤和李淵成做了小米干飯,燉了酸菜洋芋,還到鄰居家要來了兩個咸雞蛋和半碗辣子醬,北京知青大老遠來山溝里插隊落戶,第一頓飯怎么也得好一點嘛。
每天晚飯后,借著煤油燈昏暗的光線,王新坤就教給劉大奎學習識字寫字。劉大奎說自己瓷腦,學不會。王新坤就鼓勵他:“大奎哥,不識字就是文盲,以后連對象都找不上。”在王新坤的鼓勵下,劉大奎先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再從最簡單的字學起,漸漸地,他還就喜歡上了識字寫字。
之后的日子里,劉嬸雖然拿不出更好的東西給王新坤他倆吃,但每頓飯都是熱乎乎的發面團子,熱乎乎的玉米面糊糊,用熟棉油拌過的咸菜也很好吃。劉嬸和劉大奎吃的是高粱面摻了蘿卜纓子的菜團子,她娘倆一人一小塊胡蘿卜咸菜,家里不多的洋芋和酸菜都留給王新坤他倆吃。雖然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王新坤和李淵成都感到很溫暖,他倆發自內心地感激劉嬸。
過春節的時候,劉嬸蒸了一鍋白面饃,年三十那天,劉嬸都沒舍得吃一個白面饃,她把一個饃掰成兩半,一大半給劉大奎吃,一小半自己吃,剩下的都留著給王新坤他倆吃。這一切王新坤和李淵成都看在了眼里,記在了心里。
春耕備耕生產開始以后,劉嬸也和社員們一起出工勞動。劉大奎從十四歲開始參加生產勞動以后,他就說不讓她娘出山勞動了,劉嬸卻說一個人掙工分口糧分的少,年末也沒有紅利,要是兩個人都出山勞動,掙得工分多了分的口糧自然就多,年末還能分紅。劉嬸還說,大奎的年齡眼看著就到了訂婚的年紀,家里沒有一分錢,誰家的女子會嫁給大奎當婆姨?
每天收工后,劉嬸忙著做飯,劉大奎去挑水,王新坤和李淵成就等著吃現成飯,劉嬸啥也不讓他倆干。說句實話,剛參加生產勞動那段時間,王新坤和李淵成天天累的都爬不起來,幸虧他倆借住在了劉嬸家,頓頓都吃現成飯,要是再讓他倆去挑水做飯,他倆肯定吃不消。
除此之外,劉嬸還幫著王新坤他倆洗衣服,縫補衣服,他倆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母親般的溫暖和關愛。
麥收過后,上級為北京知青撥下了安家費,隊里為知青打了新窯,成立了知青點,王新坤和李淵成也就不在劉嬸家借住了。搬家那天,劉嬸流淚了,她哽咽著說:“娃娃,嬸子真舍不得你倆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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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知青點后,王新坤和李淵成也時常去劉嬸家串門,劉嬸有點好吃的,都留給他倆吃。每次去劉嬸家串門,他倆一準能吃上煮雞蛋。劉嬸家院子里有棵老棗樹,棗兒剛紅腚,劉大奎就給他倆打棗吃,等到了中秋節打棗的日子,劉嬸家棗樹的棗已經被王新坤他倆吃光了。
一晃就到了1973年春天,那天剛從北京探親過春節回來,王新坤和李淵成就帶著北京特產去了劉嬸家,可巧劉嬸正坐在炕欄石上抹眼淚。一問才知道,劉大奎去相看對象,結果人家女方又不同意,一是嫌劉大奎沒有父親,家里沒人當家主事。二是嫌大奎家窮,兩孔破窯又矮又破,家里也沒甚像樣的東西。劉嬸之所以抹眼淚,就是擔心大奎打了光棍。
王新坤和李淵成也很想幫幫劉嬸娘倆,可他倆年前分的紅利都花在路上當了盤纏,兜里都沒錢,拿什么幫啊。最后還是劉隊長想出一個辦法,他建議讓大伙義務幫忙,幫劉嬸家在院子里邊打一孔新窯。
說干就干,每天晚飯后,劉隊長就領著王新坤他們和幾名年輕社員開始打窯,每天干個把鐘頭,也不影響第二天出山勞動。大約兩個月的時間,一孔寬敞的土窯洞就挖好了,內壁也刮得非常光滑,劉嬸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積蓄,還借了劉隊長家十五塊錢,買了木料,請木匠打了新式門窗,到了秋后,窯里壘砌了土炕和灶臺,一孔嶄新的土窯洞就算落成了。
為了能讓劉大奎盡快找上對象,王新坤還提議讓劉大奎擔任了隊里的記工員。那個年代,能擔任記工員就證明有文化,年輕女子可都喜歡有文化的后生。
第二年秋后,劉隊長的婆姨給劉大奎介紹了一個對象,是山后王家莊一個叫改玲的女子。改玲比大奎小三歲,長得也不難看,還讀過幾年書。兩人相看后都滿意,女方提出了要一布袋麥子和四十塊錢的彩禮錢,迎娶的時候還要兩身新衣裳。
這樣的要求看著不算高,可劉嬸家打新窯還欠下了饑荒,買小麥的錢加上四十元彩禮,對劉嬸家來說也不算小數目,到時還要辦酒席。看劉嬸為難了,王新坤和李淵成領取了當年的紅利以后,一人給劉嬸送來了十五塊錢,劉嬸娘倆也分了三十多塊錢的紅利,這門親事也就定了下來。
過了不久,李淵成招工到縣煤礦工作,走之前他沒告訴劉嬸和大奎哥,怕劉嬸為欠他的錢著急。
第二年秋后,劉大奎娶了婆姨,加上置辦新鋪蓋、新衣裳和辦酒席,劉嬸家又欠下了饑荒,王新坤又借給了劉嬸十五塊錢。別管欠不欠饑荒,劉大奎娶了婆姨,總算了卻了劉嬸的一樁心事。
1976年秋后,劉家溝大隊得到了一個工農兵學員的推薦名額,經過鄉親們和大隊干部的選拔推薦,王新坤成了這個幸運兒,他順利通過了文化課考試和政審,成了劉家溝大隊唯一一名被推薦上大學的北京知青。
離開劉家溝的前一天,劉嬸包了羊肉扁食,劉大奎殺了一只大公雞為王新坤餞行。分別的時候,劉嬸拉著王新坤的手,淚眼汪汪地說:“娃娃,多虧了你和淵成,要不是你倆幫忙,你大奎哥就得打一輩子光棍。娃娃,你把地址寫給你大奎哥,等來年分了紅利,讓你大奎哥把錢還給你……”
王新坤把自己用不著的生活用品和從北京帶來的那個大木箱子都送給了劉嬸家,他說以后等工作穩定了,再寫信告訴大奎哥地址,他原本就沒打算讓劉嬸還錢。
帶著對鄉親們的感激和留戀,王新坤離開了他插隊落戶生活了七年多的第二故鄉,踏進了高校的大門。
時間過得飛快,幾十年的時間就如白駒過隙一閃而過。轉眼間,王新坤現在也成了白發老人。可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愈來愈思念第二故鄉和第二故鄉的親人。2025年五一節期間,王新坤和李淵成結伴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第二故鄉,他們回來看望鄉親們來了。
令王新坤和李淵成萬萬沒想到的,九十三歲的劉嬸還健在,耳不聾眼不花,生活能自理,還能喂豬喂雞。猛然看到王新坤和李淵成,劉嬸拉著他倆的手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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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夠了,劉嬸拿出了一個粗布包袱,里面包著兩摞一塊、兩塊和五塊的錢,五塊的錢還是煉鋼工人的圖案。劉嬸哽咽著對王新坤和李淵成說:“娃娃,欠你倆的錢哦(我)早就攢夠哩,可你大奎哥不知道咋還給你倆,我都放了幾十年哩。別人的錢早都還上了,就欠你倆這些錢哩,不還上你倆的饑荒,我都……”
那次回陜北,劉大奎殺了一只羊盛情款待了王新坤和李淵成,他倆在劉家溝住了三天劉大媽(劉嬸)還不讓他倆走。分別的時候,劉大媽哽咽著說:“娃娃,哦老了,往后怕是見不到你們哩……”
前幾天,王新坤給劉大奎打電話,才知道劉嬸都去世一個多月了。令王新坤和李淵成遺憾的是,他倆答應國慶節再回去看望老嬸子,這個承諾永遠也無法兌現了。
作者:草根作家(感謝王老師提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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