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是出了名的病西施。
為了給她治病,榮國府里的人把能使出的招法全部都用了出來。
《紅樓夢》第三回,林黛玉剛進榮國府,眾人看她風流體態,便知她有不足之癥,于是問起原因,得知她在服用人參養成榮丸時,賈母當即說道,“正好,我這里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
賈母有吩咐,藥房自然照辦。
所以林黛玉在榮國府里,長年服用人參養榮丸。
榮國府里,不僅賈母關心林黛玉的病情,王夫人也比較關心,并為她請過鮑太醫治病。
《紅樓夢》第二十八回對此有過描述,原文寫道:
王夫人見了林黛玉,因問道:“大姑娘,你吃那鮑太醫的藥可好些?”林黛玉道:“也不過這么著。老太太還叫我吃王大夫的藥呢。”
從兩人一問一答中可知,榮國府為林黛玉請過至少兩個太醫診治用藥。
為了能使林黛玉的身體康復,賈母和王夫人請醫用藥之外,薛寶釵還為林黛玉提供過燕窩,讓她進行食補。
《紅樓夢》第四十五回對此有過詳細描述。
“昨兒我看你那藥方上,人參肉桂覺得太多了。雖說益氣補神,也不宜太熱。依我說,先以平肝健胃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氣無病,飲食就可以養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
林黛玉提出不愿意驚動賈母和王夫人、王熙鳳時,薛寶釵主動提出由她供給燕窩,并于當天晚上派一個婆子將燕窩送到瀟湘館。
后來賈寶玉將此事透露給賈母。賈母吩咐王熙鳳,以后每日給林黛玉送一兩燕窩來。
一面是請醫生用藥,一邊是服務燕窩補養身體。
雙管齊下,仍沒有治好林黛玉的病。
對此,史湘云曾經說過林黛玉病情久治不愈的主要原因。原文如下:
誰知湘云有擇席之病,雖在枕上,只是睡不著.黛玉又是個心血不足常常失眠的,今日又錯過困頭,自然也是睡不著.二人在枕上翻來覆去.黛玉因問道:“怎么你還沒睡著?"湘云微笑道:“我有擇席的病,況且走了困,只好躺躺罷.你怎么也睡不著?"黛玉嘆道:“我這睡不著也并非今日,大約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滿足的。”湘云道:“卻是你病的緣故,所以……”
睡眠不足確實可能使林黛玉病情加重。但是林黛玉晚上睡不著,白天仍然可以睡。她完全可以通過調整作息時間調整睡眠。所以林黛玉病情加重既不是因為有病難醫,也不是因為睡眠不足。
那么,真正原因是什么?
林黛玉在她屋里意外得到兩匹軟煙羅,透露林黛玉有病難治的真相。
《紅樓夢》第四十回,賈母帶著劉姥姥到瀟湘館里參觀見識。賈母看到窗紗舊了之后,當眾吩咐王夫人出面更換。
王熙鳳拿出相同的材質窗紗時,賈母如數家珍地說出家里珍藏軟羅煙的價值。
“那個紗,比你們的年紀還大呢。怪不得他認作蟬翼紗,原也有些象,不知道的,都認作蟬翼紗。正經名字叫作‘軟煙羅’。”
“那個軟煙羅只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晴,一樣秋香色,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若是做了帳子,糊了窗屜,遠遠的看著,就似煙霧一樣,所以叫作‘軟煙羅’,那銀紅的又叫作‘霞影紗’。如今上用的府紗也沒有這樣軟厚輕密的了。”
從賈線描述和王熙鳳的現場比對情況看,賈母所說不虛。
就在大家以為賈母用軟煙羅給林黛玉更換窗紗是對她的關心愛護時,賈母卻做出了一個讓林黛玉心酸的舉動。
看到軟煙羅,劉姥姥心之向往。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我們想他作衣裳也不能,拿著糊窗子,豈不可惜?”
聽了劉姥姥所說,賈母道:“再找一找,只怕還有青的。若有時都拿出來,送這劉親家兩匹,做一個帳子我掛,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夾背心子給丫頭們穿,白收著霉壞了。”
賈母操作,對劉姥姥來說,是憐老惜貧之舉,對于林黛玉來說卻是個“透心涼”。
剛剛還以為物以稀為貴的軟煙羅,賈母眼睛都不眨,隨手就賞給了來“打秋風”的劉姥姥!
這種舉動讓林黛玉心中煩惱:賈母給自己的東西根本不貴重,是可以隨手可以賞人的玩意。同樣,窗紗、燕窩、人參,在賈母心里,表面很珍貴,但在賈母心里,位置好像并不重要。
林黛玉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歸宿!是終身大事有人替她做主!她曾對寶釵嘆息:“……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他們家的姑娘一樣,那起小人豈有不多嫌的?”(《紅樓夢》第四十五回),也曾經自語: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這種寄人籬下的無助、未來婚姻的焦慮,才是日夜啃噬她心神的“真病根”!
賈母看似疼愛她,給她錦衣玉食,關心她的外在生活,但其實都不過是日常安排而已。而在最關鍵的終身大事上,賈母卻始終含糊其辭,從未給過黛玉任何實質性的承諾和安排。
所以,賈母賞給劉姥姥兩匹軟煙羅,對劉姥姥是意外之喜,對黛玉卻是命運無情的嘲諷——她最珍視的親情依靠,其實就是虛幻,不堪一擊。
心病重了,再名貴的人參、再滋補的燕窩,也無事無補。心病難醫,林黛玉自然不會康復。
林黛玉的故事告訴我們:
人活著不光靠吃穿,更要心里踏實。她住在大觀園吃好穿好,可天天擔心未來,這種精神折磨比生病更傷人。
就像現在很多人,物質不缺卻過得不開心,缺的是真正的理解和關心。
家人朋友之間,給再多好東西,不如幫對方解決最揪心的事。心病還得心藥醫,表面的噓寒問暖,遠不如實實在在的陪伴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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