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福學派
政治經濟學文選
·新見文叢·
作者簡介
李乾坤,南京大學副教授,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學會理事,馬克思恩格斯文本與文獻研究會理事,國際盧卡奇協會會員,柏林批判理論研究所(InkriT)兼職研究員,柏林洪堡大學訪問學者(2015—2016)。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發展史與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在《哲學研究》《馬克思主義與現實》《國際盧卡奇協會年鑒》等刊物發表學術論文60 余篇,出版學術著作3部、譯著4部。
內容簡介
法蘭克福學派的政治經濟學傳統,是當前國內外學界日益關注的一個熱點問題,其相關文獻譯介在我國尚屬空白。對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的創造性闡發和運用,是法蘭克福學派社會批判理論的一個核心要點。法蘭克福學派的學者于不同歷史時期,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領域做出了卓越探索,其中既包括對馬克思《資本論》的文本和基本理論的分析,也包括對20世紀以來壟斷資本主義最新形勢的研判。本書擇選格羅斯曼、波洛克、諾依曼、巴克豪斯、萊希爾特等法蘭克福學派兩代理論家不同時期的代表性文章,以及1936—1937年霍克海默、弗洛姆、馬爾庫塞等人參與的兩次集體研討記錄,巴克豪斯所作的阿多諾課堂記錄,以專題方式翻譯整理成冊,試為該領域研究提供一份基礎文本。
目錄
序言:法蘭克福學派的政治經濟學傳統
馬克思《資本論》最初計劃的改變及其緣由
(亨里克·格羅斯曼)
馬克思的價值—價格轉形理論和危機問題
(亨里克·格羅斯曼)
馬克思、古典政治經濟學和動力學問題
(亨里克·格羅斯曼)
論馬克思的貨幣理論
(弗里德里希·波洛克)
國家資本主義:它的可能性及其限度
(弗里德里希·波洛克)
民族社會主義是一種新秩序嗎?
(弗里德里希·波洛克)
沒有經濟學的經濟?
(弗朗茨·諾依曼)
馬克思的方法及其分析當代危機的適用性
(埃利希·弗洛姆等)
壟斷資本主義研討會上的討論
(亨里克·格羅斯曼等)
新馬克思閱讀的開端
(漢斯-格奧爾格·巴克豪斯)
論價值形式的辯證法
(漢斯-格奧爾格·巴克豪斯)
阿多諾論馬克思與社會學理論的基本概念
[漢斯-格奧爾格·巴克豪斯(整理)]
馬克思對政治經濟學范疇的敘述
(海爾穆特·萊希爾特)
從法蘭克福學派到價值形式分析
(海爾穆特·萊希爾特)
文摘
從法蘭克福學派到價值形式分析
[德] 海爾穆特·萊希爾特
張金權 譯
*原文題為“From the Frankfurt School to Value-Form Analysis”,《十一條論綱》(Thesis Eleven)1982年第4卷第1期,第166—169頁。——編者注
**本文是海爾穆特·萊希爾特對漢斯格奧爾格·巴克豪斯于1972年6月15日在康斯坦茨大學所作的題為“價值形式分析”的報告[羅特(V. M. Roth)所領導的康斯坦茨研究項目“卡爾·馬克思”(48/71,1971—1974)的材料]的非正式介紹。此文由邁克爾·埃爾德雷德(Michael Eldred)根據談話錄音的德文記錄翻譯,并稍作編輯。1981年5月。(此為英譯注。除特別注明為“譯者注”的,本文其余注釋皆為英譯注。——譯者注)
對資本分析的問題的關注開始得比較早。我們一開始想要知道“物化”(Verdinglichung)到底是什么。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我們拿這些東西系統性地追問過霍克海默。我們想要知道它們在法蘭克福學派理論——因為法蘭克福學派理論明確建立在它們之上——的構架中如何解釋,最終發現三言兩語之后就是長時間的沉默,基本上沒有從這些理論家那里學到什么。最后,我們決定自己思考這些問題,并且——現在可以向現場與會者們說出這一點——不得不得出結論:這些環節的遺漏本身必須被視為是對這種“批判理論”的批判的某種程度的征兆。當進一步研究哈貝馬斯時,倘若人們可以進行推斷,這一點就會變得很明顯。人們也許能夠提出這樣的論點:哈貝馬斯的理論畢竟是在與法蘭克福學派理論的密切聯系中產生的,應該被認定為是辯證的理論,但只能從形式上發展辯證的理論,因為它退回到了資產階級主體的立場。
然而,我認為在馬克思的形式分析即價值形式分析、貨幣形式分析中,以及對政治經濟學范疇的辯證敘述中,恰恰已經隱含了對這一點的批判。這意味著像“辯證的理論”這樣的東西,作為從這些內容中提煉出來的方法,是無法闡釋的。然而,這一直是法蘭克福學派理論的論題。例如,當人們閱讀阿爾弗雷德·施密特(Alfred Schmidt)的作品時,會驚訝于他說辯證方法不能脫離內容來進行闡釋。但是,當人們追問他時:告訴我們——為什么不呢——這些內容有什么特別之處,給我們展示這些內容本身的辯證方法,例如《資本論》中的某些辯證的過渡。通常他都避之不談,或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他自己并不能夠發展《資本論》中的辯證方法。時至今日,據我所見,法蘭克福學派中沒有一個人[此時,萊希爾特已經發表了他的《論馬克思資本概念的邏輯結構》(法蘭克福,1970年)。此后,巴克豪斯分別于《社會》(Gesellschaft)第1、3和11號上發表了他的《馬克思價值理論的重建材料》(“Materialien zur Rekonstruktion der Marxschen Werttheorie”)第1、2和3部分。]這樣嘗試過。對于哈貝馬斯而言,這些問題是完全陌生的,不得不說,今時更甚往日。{在哈貝馬斯最近的作品中,他用以下簡短的話清算了價值形式分析的問題:“馬克思借助黑格爾的抽象概念,分析了商品作為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雙重形式,以及商品的自然形式向價值形式的轉變,在這里,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之間相互的關系,猶如本質與現象之間的關系。今天,這為我們造成了困難,因為我們不能夠將黑格爾邏輯的未加改造的基本概念不加思考地加以運用;關于馬克思的《資本論》與黑格爾的《邏輯學》之間關系的廣泛討論,更多的是說明了這些困難,而不是消除了這些困難。因此,我不想進一步研究這種形式分析。”[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第1卷,洪佩郁、藺青譯,重慶:重慶出版社,1994年,第451—452頁。——譯者注]將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關系假定為本質和表象的關系,已經是對馬克思文本的一種極為不可靠的解釋。更廣泛地說,應該注意到,哈貝馬斯提出重建歷史唯物主義,資本主義理論在其中將構成一個子理論[參見羅特:《用馬克思反對馬克思》(“With Marx Against Marx”,載《十一條論綱》1982年第3期],而現在他還宣稱,在對馬克思的資本分析進行再反思之前,必須重建黑格爾的范疇。但是,這位黑格爾獎得主(哈貝馬斯是1973年第二屆黑格爾獎得主。——譯者注)本人卻沒有冒險去對黑格爾的《邏輯學》進行重新闡釋,也沒有重新闡釋它與《資本論》的關系。他自己提出的社會理論的基礎是一種由各不相同的要素構成的交往行為理論。}
當我們更進一步時,我們注意到當我們面對這些問題的時候,阿多諾一如既往地豎起他的耳朵。他一聽到這些幾乎在《大綱》的每一頁中都能找到的明確的辯證表述,就對此產生了一定的興趣,但他可能年紀太大了而沒有繼續深入下去。
好吧,一切——對形式分析的這種關注——就是如此開始的,如果人們想要評估未來可能會發生什么,那就很難說了,因為在理論內部人們可以說,從這種價值形式分析中產生的辯證方法自稱是一種形式與內容不能相互分離的方法,而且還可以解決資產階級經濟學所無法解決的理論內部問題。大致來說,這意味著資產階級主體的立場可以從這樣的事實中看到,即資產階級理論家們只是從外部拾起形式,而他/她依舊受制于這種“被拾起的”形式。這些的確是陳詞濫調,但對我而言,再一次重復它們是明智的,因為巴克豪斯的作品是對這些問題的具體化。相比之下,馬克思的理論,作為辯證的實證科學[《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關于“實證科學”的表述:“在思辨終止的地方,在現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開始的地方。關于意識的空話將終止,它們一定會被真正的知識所代替。”參見《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6頁。——譯者注],自稱是第一次明確地將可被稱為社會總體的東西概念化了。[應當牢記馬克思的《資本論》只是試圖將資產階級社會總體進行概念化的第一個系統的部分。]如果我們可以運用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使用過的表述,那么辯證理論應該被理解為是在“內在的自我超越”的意義上對范疇的辯證發展。與此相對,應該從資產階級理論的“資產階級性”立場來批判資產階級理論,這種理論是在對認識的世界歷史性限制的意義上建立起來的,而認識的世界歷史性限制本身就根植于再生產過程的結構中。從這一立場來看,人們可以反過來將這種辯證敘述解釋為關于各種認識限制(Erkenntnisrestringierungen)的系統的現象學。也就是說,資產階級主體的意識形式或知覺形式的總體本身將在這種辯證敘述的進程中得到積極的發展。嚴格來講,我們的論證兼具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我們剛剛稱為——借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的表述——“實證科學”的東西,另一方面它同時是對資產階級主體的認識形式和實證的敘述形式的批判。
《資本論》中寫下這些問題已經有一百年了,討論并理解這些問題的意義是什么?直截了當地說,《資本論》“對我們的問題”是否有效?非常簡短地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我們發現大量的跡象表明,在資產階級社會中,某些根本的問題是始終存在的。我認為,馬克思聲稱通過他的敘述形式已經呈現了資本主義的本質,也就是資本主義的根本結構。這意味著只要以這種敘述形式呈現的對象本身存在,那這種敘述形式就是有效的。現在,資本主義尚未消失,但讓我們假設它真的消失了。對象消失了,因此敘述這一對象的方法也將消失。這是關于回憶的方法的問題,因為它只是從有待概念化的東西的揚棄(Aufhebung)的角度形成它的概念。
只要以這種形式呈現的對象本身存在,這種方法就是有效的,這樣一種說法有什么批判性的認識論的含義?當然,人們不能以一種抽象認識論的方式來思考這一點。相反,人們必須根據這種敘述本身來發展這一點。但是,從擺在我們面前的第一步開始,這種敘述就將自身呈現為一種主客體顛倒,因為在這里,以經濟學范疇——它們本身就是一定的社會關系的客觀表達形式——的發展為形式,一種類似于社會自然形成性(Naturwüchsigkeit)的東西呈現出來;因為在這里,人類所生產的東西,通過他們的意識而產生,同時“在這些個體背后”作為一種“自然的”過程。[“在這些個體背后”的確是我們在黑格爾和法蘭克福學派理論中發現的那些反復出現的表述之一,但是它從未被解釋為是對黑格爾所稱的世界精神(Weltgeist)的唯物主義的澄清。]這種“自然的”過程應該被理解為人類自身所創造的社會客觀性的延伸,之后人類完全從屬于這一過程。也就是說,我們始終擁有這種自然形成性的形式,它進行自我擴展——我們希望不要太久——并且恰恰只要這種客觀性的延伸進行自我擴展,這種敘述方法就是有效的。
讓我們轉向辯證的敘述方法本身。人們在《資本論》中可以發現各種孤立的表述,馬克思在其中指出,這是關于沒有任何個性的人類、性格面具(character-masks)、一定社會關系的承擔者的問題,而這意味著“辯證法”作為對個體的抽象否定的描繪,本身就是由人類造成的。馬克思只是在人類作為性格面具進行相互交往的層面上呈現人類自身。只要他們作為個體而相互發生聯系,他們就不是理論的對象。只要他們作為個體而行動,在這個特定意義上,他們退出了理論的建設;他們在那里期望某種仍需被建構的東西。[在理論上堅持這一事實,即人在資本分析中被理論化為沒有個性的性格面具,是正確的。但是“他們在那里期望某種仍需被建構的東西”這句話可以被解釋為,對個性的任何表達都已經是對社會主義的期望,我認為這一點是錯誤的。但是,如果解釋成仍需在理論上進行的“建構”,在我看來,這一說法則是正確的。也就是說,在資產階級社會中,甚至是在經濟領域中,都有一定的主體性的發揮空間。分析競爭的任務是將競爭主體的經濟主體性在它與價值形式范疇的系統聯系中概念化。但是,主體性的主題化并沒有就此完成,因為被分離的“自由王國”即私人領域——主體的個性在其中得到了表達——仍需被理論化。]因此,在《資本論》中,馬克思只是在社會關系的客觀表達的意義上處理這些范疇。他將范疇稱為沒有個性的承擔者、性格面具的大他者(the Other)。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在這里發現了角色概念的首次表述,盡管它與角色理論所提供的表述迥然不同。
這只是一個簡短的、非系統性的介紹,以使我們能夠認識到從哪個角度來討論問題,以及這些問題從哪個角度產生,因此反過來,我們就能看到,這里并不是經濟學的概念解釋問題。整個反思的論題如下:只有在我只是神秘地暗示過的所有這些問題的背景下,才能揭示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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