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林小柔第三次被騙的那天，趙明在單位接到了她的電話。電話那頭，妻子帶著哭腔的聲音讓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老公...我又被騙了..."林小柔的聲音顫抖著，"那個算命先生說能幫我們改運，要了五百塊錢..."

趙明握緊了手機，指節發白。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買保健品，八百；第二次是所謂的"穩賺不賠"的投資理財，一千二；現在是算命，五百。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先回家，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趙明向領導請了假。走出公司大樓時，初夏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他想起上周才跟小柔說過的話——"下次做決定前先問問我"，當時她點頭如搗蒜，眼淚汪汪地保證絕不再犯。

推開家門，林小柔正蜷縮在沙發一角，眼睛紅腫。茶幾上擺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符紙和一個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他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看到這些，趙明胸口那股悶氣又涌了上來。

"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放下公文包，盡量控制著語氣。

林小柔抬起淚眼："我下班路上遇到個算命先生，他說我印堂發黑，家里會有血光之災...我害怕，就..."

"就給了五百塊錢買這些廢紙？"趙明拿起一張符紙，上面畫著他看不懂的紅色符號，"小柔，我們討論過多少次了？這些全是騙人的！"

"我知道錯了..."林小柔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老公，我現在決定了，以后我無論做任何決定，你都要堅定地否絕，以免再次上當受騙。"

趙明瞪了妻子一眼，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說道："不可能！"

林小柔立刻提高了音量："我不是讓你否決我這個決定，是其他的！"

"你什么時候做決定跟我說過？"趙明也提高了話音，怒視著她，"上次買保健品，上上次投資理財，還有今天這事，哪次你提前問過我了？"

林小柔被問得啞口無言，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趙明見狀，心又軟了下來。他嘆了口氣，坐到妻子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我不是怪你，"他放柔了聲音，"只是擔心你。現在騙子手段太多了，專挑你這樣的好心人下手。"

"我是不是特別笨？"林小柔靠在他肩上抽泣，"連這么簡單的騙局都看不出來。"

趙明輕輕撫摸她的頭發："不是笨，是善良。你總是愿意相信別人。"他頓了頓，"但以后真的要多留個心眼，好嗎？"

林小柔點點頭，突然坐直身體，神情異常認真："所以我才說，以后我做什么決定，你都要否決！這樣我就不會上當了。"

趙明哭笑不得："這算什么解決辦法？我不能一輩子替你拿主意啊。"

"為什么不能？"林小柔固執地說，"你比我聰明，比我會看人。就這么定了！"

看著妻子認真的樣子，趙明無奈地搖搖頭。他知道小柔的性格，一旦認定什么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也許...暫時順著她，等過段時間再慢慢開導？

"好吧，"他妥協道，"但你要答應我，以后遇到事情先冷靜思考，別急著做決定。"

林小柔破涕為笑，用力點頭："嗯！"

接下來的兩周，林小柔確實事事都詢問趙明的意見。從買什么菜到穿哪件衣服，甚至連看什么電視節目都要趙明"批準"。起初趙明覺得好笑，耐心地一一回應，但很快就開始感到疲憊。

"小柔，"一天晚飯后，趙明終于忍不住說，"你不能連這種小事都問我啊。你得學會自己做決定。"

"可我怕又做錯..."林小柔咬著下唇，"你不是答應要幫我否決的嗎？"

趙明揉了揉太陽穴："我是說重要決定，不是這些生活瑣事。你得有自己的判斷力。"

林小柔的表情黯淡下來："你還是嫌我笨..."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明煩躁地站起身，"我只是希望你能獨立一點！"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林小柔的眼睛立刻蒙上一層水霧，默默收拾碗筷進了廚房。趙明想跟進去道歉，手機卻突然響起。是公司打來的，有個緊急項目需要他立刻上線處理。

等他忙完工作，已經是深夜。臥室里，林小柔背對著他假裝睡著了，但他知道她在生悶氣。趙明輕輕嘆了口氣，關燈躺下，決定明天再好好談談。

第二天早晨，趙明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機，發現是林小柔打來的。

"怎么了？"他看了眼時鐘，才早上六點半，"你出門這么早？"

電話那頭，林小柔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老公！我剛才出來買菜，半路上兒子學校打來電話，說他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現在在醫院！要我馬上轉一萬塊錢押金！"

趙明一下子清醒過來："等等，哪個醫院？你問清楚了嗎？"

"市...市第一醫院，"林小柔抽泣著，"我..."

趙明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別轉賬！這肯定是詐騙！兒子住校，這個點宿舍樓都沒開，怎么可能摔樓梯？"

"可是...可是電話里說得很急..."林小柔的聲音猶豫了。

趙明一邊穿衣服一邊快速說道："你先給兒子班主任打電話確認。我馬上出去找你，千萬別轉賬！"

掛斷電話，趙明以最快的速度出門。清晨的街道上車輛稀少，十五分鐘就趕到了妻子說的地方。遠遠地，他看到林小柔手里攥著手機，正低頭操作著什么。

"小柔！"趙明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停下！"

林小柔被嚇了一跳，轉頭看到是趙明，眼淚立刻流了下來："老公...我剛剛給班主任打了電話，她說兒子好好的在宿舍...這真的是詐騙..."

趙明長舒一口氣，把妻子拉上了車。清晨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他突然感到一陣后怕——

"你看，"他盡量平靜地說，"這就是為什么你要學會獨立思考。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又要上當了？"

林小柔低著頭不說話，眼淚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深色圓點。趙明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可能太重了。他伸手抬起妻子的臉，輕輕擦去她的淚水。

"我不是在責怪你，"他柔聲說，"騙子太狡猾了，利用父母對孩子的擔心。但我們要學會辨別。"

林小柔突然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我差點又...又上當...我真是太沒用了..."

趙明緊緊抱住她，感受著妻子在他懷中顫抖。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不是小柔太笨，而是他一直以來太過強勢，總是否定她的想法，讓她逐漸失去了自信。

"聽著，"他捧起妻子的臉，認真地說，"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隨便否決你的決定了。我們一起學習怎么防詐騙，好嗎？你要相信自己，你一點都不笨。"

林小柔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真的嗎？"

"真的。"趙明微笑點頭，"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去派出所報案，然后...我請你吃早餐，你最愛的那家小籠包。"

林小柔終于破涕為笑，輕輕點頭。陽光下，夫妻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就像他們此刻終于找到的，彼此信任與理解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