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青海瑪多扎陵湖畔的“昆侖石刻”是否與秦始皇遣使采藥昆侖有關,學界爭議仍在持續。
7月11日,《光明日報》再度辟出“學術爭鳴”專欄,刊發兩篇從書法風格角度探討“昆侖石刻”真偽的文章。
其中,北京體育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衣雪峰撰寫的《書風與場合:“昆侖石刻”的破綻》(以下簡稱“衣文”)稱,“‘昆侖石刻’爭鳴的焦點主要集中在石刻的真偽,從書法風格的角度分析,我認為‘昆侖石刻’的根本破綻在于其章法沒有縱橫界格,其書風不能與其使用場合應有的莊嚴、鄭重、典雅相符合。它恐怕是混用了秦石刻、秦詔版、秦簡、秦印、東漢《袁安碑》或近代篆書的一件偽刻,甚至是作偽者的一個惡作劇。”
杭州師范大學副教授丁萬里則在《從書法風格略議“昆侖石刻”》(以下簡稱“丁文”)中指出,“該石刻若確屬秦代,其文字為篆書,對書法史而言同樣意義非凡,近期書法界已展開激烈爭論。書法從業者可憑借自身對書法藝術風格的感知與理解,在宏觀上提供一種感性思考,作為判斷依據。但如果過分地進行微觀分析,勢必會在一些細枝末節上越陷越深,偏離主旨。這個主旨就是——‘昆侖石刻’的真偽問題需要多學科綜合研判,而書法這一環并不能一錘定音。”
在衣雪峰看來,“昆侖石刻”根本破綻在于其“書風不能與其使用場合應有的莊嚴、鄭重、典雅相符合”。
瑯琊刻石及其拓片。光明日報 圖
他在文章中分別列舉了“皇帝:似混用秦詔版”“大夫:水平不及秦封泥”“廿六(卅七):似混用秦詔版”“年:似混用近代寫法”“三月、己卯:似混用東漢《袁安碑》、秦右卯廿六刻石”“到:似混用秦印”“前:似混用秦簡、大篆”“里:似混用秦簡或西漢石刻”等多處破綻,認為“昆侖石刻”混用多種、多時代書風。
“原釋文‘一百五十里’,‘一百’很可能是‘二百’合文(作者注:古漢字中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合寫在一起),因此‘二百五十里’也很可能是作偽者的一個伏筆,一個玩笑,一個惡作劇。”衣文稱。
丁文則在綜合多方觀點的基礎上,認為僅憑書法風格差異不足以“一錘定音”判定“昆侖石刻”真偽。
圖①:昆侖石刻“藥”字及秦公大墓石磬文“樂”字
圖②:昆侖石刻“月”字及秦公大墓石磬文“月”字。光明日報 圖
在丁萬里看來,“無論是‘秦八體’還是‘新莽六書’,都是后人對文字的總結和分類,而非時人就以此來進行書寫。每個時代都有各自的書寫規律,場合、材質的不同確實會產生風格上的差異,甚至形成某種書寫范式,但無論如何都不會隔絕彼此間本質上的互通。‘昆侖石刻’無論真偽,從各方面來看都屬于‘孤品’,沒有同類型可以橫向比較。切不能以今證古,好比清人以萊子侯刻石斷言‘西漢無隸書’,卻被出土的漢簡狠狠‘打臉’。”
“‘昆侖石刻’的書法藝術究竟如何?這是一個更為主觀的討論,書法人所謂的‘理性’,其實是一個偽命題。針對同一件作品,出現正反兩極的評價完全不足為奇。”他認為,“站在秦人立場,追求宏大莊重,以瑯琊刻石、嶧山刻石為準則,‘昆侖石刻’與之差距較大,藝術性似乎并不算高;但以書法藝術為立場,同時拋開對固有秦篆風格(玉箸篆)的執念來看,‘昆侖石刻’則無比生動,書寫性強,筆意濃厚,字形大小錯落有致,章法無行無列,因石賦形,自然排布。”
丁文指出,“書法藝術風格的判定具有較強主觀性,學者基于不同的認知與審美,往往各持己見,難以形成統一且絕對正確的定論。需明確兩點:其一,個人對書法的優劣評判,極大程度上取決于評判者對風格內涵的理解深度與廣度。每個人所理解的風格,是不是一定就是所謂的秦篆?這點值得深思。其二,即便在藝術性表現上存在瑕疵,但‘好壞’不能等同于‘真偽’,絕不能以書法藝術的標準來判定真偽。所以談論‘昆侖石刻’,也不能完全將文字和書法混為一談。前者討論用字對錯,后者討論書法審美。”
丁萬里在文末強調,“石刻的真偽,最終需綜合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以地質學、氣象學、考古學、歷史學、社會學、藝術學等多學科研究方法,系統考量石刻的材質特征、所處環境、文本內容、歷史文獻記載等多方面因素,通過多維度的交叉論證與深入分析,才有可能構建起完整、嚴謹的證據鏈,從而得出科學且可靠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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