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為配合西安萬科城·潤園二期項目建設,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在高陽原腹地大居安村西側勘察,發掘出唐墓5座、明墓1座。
其中一座特殊的唐代墓葬(編號M5,)這座全長30.4米的四天井四壁龕磚券單室墓,雖然被盜嚴重,卻在甬道東北角,出土了一方殘缺的墓志。
經過專家考證,墓主人竟是唐中宗時期的戶部尚書、襄武郡公李承嘉。
一位曾兩次獲得"恕十死"鐵券殊榮的政治人物。
更令人唏噓的是,這座墓葬顯示出明顯的"官方毀墓"痕跡,與墓主生前的顯赫形成鮮明對比。
隴西貴胄的崛起之路
李承嘉出身名門望族,其家族世系可追溯至南北朝時期的丙氏家族。
祖父李寬在唐高宗朝官至太常卿、上柱國,封隴西公;堂叔李元纮更是官至武周、玄宗兩朝宰相。
2013年在李承嘉墓北兩公里處出土的李寬墓碑,詳細記載了這個家族自北魏以來的顯赫歷史。
墓志顯示,李承嘉約生于公元650年,主要活躍于高宗、武周時期。
在武則天執政的特殊年代,這位隴西貴胄獲得了女皇的青睞。墓志中"賜恕十死"的記載,印證了他在武周朝的特殊地位。
這種鐵券丹書是唐代最高級別的政治殊榮,持有者可以免除十次死罪。
神龍政變中的關鍵角色
公元705年的"神龍政變"成為,李承嘉人生的轉折點。
在這場推翻武則天、擁立中宗復位的政變中,李承嘉扮演了重要角色。
中宗復位后,他與張柬之、武三思等16人一起獲得了"賜鐵券,恕十死"的殊榮。墓志中"鎮撫朝野、安定時局"的記載,暗示了他在政權過渡時期的關鍵作用。
然而好景不長,政變后的朝堂很快分裂為以"五王"(張柬之等)為代表的李唐舊臣和以武三思為首的武周殘余勢力。
夾在兩大陣營之間的李承嘉,最終選擇了站在武三思一邊。
天津橋榜文事件
公元706年,洛陽天津橋,突然出現揭露韋皇后的榜文。中宗震怒,命時任御史大夫的李承嘉徹查。
據《資治通鑒》記載,李承嘉按照武三思的授意,誣告"五王"是幕后主使:"雖托廢后為名,實有危君之計,請加族滅。"
這一誣陷導致"五王"被流放殺害。
李承嘉因此加官進爵,獲封襄武郡公,韋皇后還特別賞賜彩物五百段、瑞錦被一張。
墓志中對這些賞賜的記載,成為這段歷史的確鑿證據。
從巔峰到毀滅
公元710年,唐中宗突然去世(傳為韋后毒殺),韋氏集團扶立少帝李重茂。
臨淄王李隆基與太平公主發動"唐隆政變",徹底清剿韋武集團。
睿宗李旦復位后,立即對武三思集團展開清算:"以三思父子俱有逆節,制令斫棺暴尸,平其墳墓。"
作為武三思的重要黨羽,李承嘉雖已去世,仍難逃政治清算。
考古發現顯示,M5墓葬遭到系統性破壞:石門被砸碎、磚室被拆毀、棺床被破壞,這種破壞模式與史料記載的"官方毀墓"完全吻合。
值得注意的是,同墓地發現的M6雙室墓也遭到類似破壞,暗示這里可能是一處被刻意毀壞的政敵家族墓地。
唐代"毀墓"政治的文化解讀
李承嘉墓的遭遇并非個案。考古資料顯示,唐代從武則天到代宗朝的百余年間,"官方毀墓"現象集中出現,成為政治斗爭的特殊手段。
這種懲罰不僅針對死者本人,更是一種政治威懾。
比較同一墓地的三座墓葬(M4、M5、M6)可以發現:雖然都遭盜擾,但只有李承嘉墓(M5)顯示出典型的官方毀墓特征——系統性、徹底性的破壞。
這種差異反映了唐代政治清算的選擇性:只有那些被認定為"罪大惡極"者才會遭到毀墓懲處。
歷史的雙重鏡象
李承嘉的人生軌跡展現了唐代政治的特殊性:一方面是通過賜鐵券等方式籠絡功臣;另一方面又以毀墓等手段懲罰政敵。
他的墓志記載了兩次"恕十死"的榮耀,而墓葬本身卻成為政治清算的見證。
這位曾位極人臣的戶部尚書,最終在歷史中只留下零星記載。
若非考古發現,他的故事可能永遠湮沒在時間長河中。
如今,通過殘存的墓志和毀壞的墓葬,我們得以窺見那個波詭云譎的時代。
在那里,即便是"恕十死"的鐵券,也保不住一個人的身后安寧。
站在高陽原的遺址上,我們不禁思考:在7-8世紀的中國,政治榮辱何以如此瞬息萬變?
李承嘉的故事提醒我們,在唐代政治舞臺上,今日的功臣可能成為明日的罪人,而這一切,往往只在一場政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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