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1. 面對困境,諸君如何應對?
- 對手極其強大,自己稍有疏忽,就有可能一子落錯滿盤皆落索;
- 領導偏于保守,有著嚴重的損失厭惡心理——即便收益極大,但只要存在損失之可能,他就難以下定決心全力支持你;
- 身邊全是外行的豬隊友,他只能看到表面的淺顯現象,而無法思索背后的底層邏輯——偏偏,他在領導那里有頗具影響力。
2. 抄歷史的作業
楊吳也好,馬楚也罷,他們實力有限,無法一口吞下荊南這塊肥肉而不用擔心被強鄰覬覦,乃至報復。但后唐可不一樣,作為彼時最為強大的勢力——失去阿寶機的契丹對此充滿質疑,但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李嗣源是有可能憑借絕對實力而無視困境的。
但,李嗣源一直沒有這么做。理由也不復雜,正如之前我提出的那樣,過于繁雜凌亂的環境,迫使李嗣源陷入了“重壓之下亂決策”的窘境。甚至,對李嗣源而言,之前提到的那些麻煩,充其量也不過是肘腋之疾;就在馬楚接連與南漢、楊吳、荊南發生沖突的同時,后唐沒有及時出手找便宜,正在因為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腹大患。
彼時后唐的心腹大患,便是定州這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地雷。
眾所周知,盛唐衰于藩鎮之亂;而藩鎮之亂的核心策源地便是大名鼎鼎的河朔三鎮。定州所在的義武軍鎮倒不在河朔三鎮的名單上,但其影響力……其實也不遑多讓——畢竟位置就擺在那里,想掩蓋存在感都難!
定州要是真的亂了,實力遠遜于盛唐的后唐,就更加沒有渡劫之可能了。好在,李嗣源有自己的核心團隊,幫他解決掉了心腹大患。
為了解決定州難題,項目經理王晏球面對的,正是開頭所提及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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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歷史故事
天成三年(公元928年),四月。
盛唐因何而亡?始終無法根治的藩鎮之亂一直在給這個曾經偉大帝國放血!
萬事皆有慣性——就算時間已經來到了后唐,仍然有人懷念當初那些占山為王的美好歲月,定州王都便是其中的典型——這倒不難理解,畢竟,他是親眼見識過自己的便宜老爹王處直如何在義武軍鎮這個自治領上如何予取予奪、為所欲為的。
問題是,同樣見識過、自身經歷過這些場景的李嗣源并不這么想——多半,當他還僅僅是成德節度使的時候,內心有者與王都類似的想法,但,這一切在他登上鐵王座之后,就180度大轉彎了。
凡事一過邊界,質性天翻地覆!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對王都而言,預期與現實的落差,就是他鋌而走險的原動力。
想當初,王都不過是一個野孩子,僅僅因為會裝神弄鬼,就被義武節度使王處直收為養子——在王處直單純的觀念中,如果這個孩子真有神鬼莫測之能,自己不妨沾一下他的貴氣;如果這不過是江湖騙子的把戲,自己一鎮節度使,也不在乎付出這些微不足道的成本。
不得不承認,王都身上確有貴氣。他利用王處直試圖背叛李存勖的良機,一番操作,成功上位,擠掉王處直,自在坐上了定州之主的寶座——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貴氣,只可惜,都是從王處直身上奪取的!
從節度使登上鐵王座的李嗣源,天然就會對有類似成功經歷的王都心存忌憚——更不用說,王都這個義武節度使還有著李存勖時期繼承下來的諸多特權。比如自行收稅的權力、比如中層將領的任命權。
當初,李存勖為了拉攏義武軍鎮勢力,法外施恩,特許王都可以行使刺史以下的任命權,且可以將租賦留在本鎮而不必上繳朝廷。如今,李存勖身死債消,只好由李嗣源替他擦屁股了。而安重誨則充當了李嗣源的急先鋒——強勢向來就是安重誨的人設嘛——陸續收回了王都這些治外法權。
作為一國之君,李嗣源本人倒沒有直接表態一定要完全終結王都的特權,但在公開場合,還是表達出“王都這小子從他老子手里篡權,實在不符合咱們后唐的主流價值觀”之類的抱怨與不滿。
如果說,以上這些,雖然讓王都感到不爽,但還不至于就此真的造反;但不停發生在他身邊的唐軍調動,可真是讓王都如坐針氈——誰能保證這些軍事行動一定不會變成砍向自己的利刃?強烈的危機感,最終讓他邁出了第一步。
定州,今保定市定州市。
從地圖上看,如果說幽州是后唐之北境,那【定州】(A)就是為幽州提供資源供給的轉運中心與軍力支持的戰略節點。為了應付契丹人日常的打草谷,以及時不時發動的中小規模戰役,后唐必然要在河朔之地頻繁調兵遣將。
這種本來平常的軍事調度,放在無限懷念舊日時光的王都的眼中,卻全然變了味道——他知道自己有了反意,相應地,他自然也擔心李嗣源會因為察覺到這一點而借著調兵遣將的由頭,給自己來個突然襲擊。
客觀而言,這倒也不是王都完全沒有理由的杞人憂天——君不見,在因為瓦橋戍卒的異常調度而引發鄴都之亂;以及歸咎于房知溫野心與能力之間的不適配而導致的蘆臺之變后,李嗣源就是打著巡視大梁的旗號,將朱守殷一舉成擒的嘛!
墨菲定律怎么說來著?
內心產生反叛的動因;外界又的確透露著危機四伏的氛圍。既然自認手中握有籌碼,本就是靠背叛起家的王都毫不意外地路徑依賴——走上了密謀反叛之路。他邁出了第一步,就是四處拉群。:
- 聯系坐鎮幽州的盧龍節度使趙德鈞,希望能結成親家。
- 知道王建立與安重誨有隙,就抓緊時間與王建立結拜異姓兄弟——這事兒很快為安重誨偵知,第一時間上報李嗣源,以期徹底擊倒王建立。
- 彼時,青州霍彥威、徐州房知溫、潞州毛璋、益州孟知祥與梓州董璋是五位位高權重且即可能心懷叵測的封疆大吏。于是,王都派密使向其送蠟丸密信,希望能結成“東南互保聯盟”。
- 游說、賄賂北面副招討使王宴球,希望能勾兌出有利于定州的PY交易。
原則而言,王都這一步走得正確無比——畢竟,造反的事兒,尤其是在自己實力、號召力都不足夠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讓自己成為朝廷唯一的目標。而一旦拉幫結派,就算不能寄希望于朝廷法不責眾,至少面臨李嗣源派兵鎮壓的風險,也還能祈禱第一刀落不到自己頭上;然后,再操弄搞一下見風使舵之類的下作手段,搞不好還能全身而退呢!
但是什么叫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呢?王都現身說法!
- 作為被拉攏的對象,王建立一邊爽快答應王都的請求,一邊密報自己的老板李嗣源,將王都的謀劃和盤托出。
- 東南互保聯盟,倒的確如王都所愿,迅速成立;但同樣快速的,是這事兒立即就被朝廷偵知,成為公開的秘密。
如此一來,所謂的拉群完全成為虛假的繁榮。
想法正確但沒辦法落地——所謂空中樓閣,不外如是!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王都的拉攏為什么難以奏效?事實上,彼時后唐最大的公約數就是維持現狀——大家推李嗣源上位;而李嗣源則最大限度保證諸鎮節度使的利益不受到侵害。朝廷與地方維持斗而不破的局面,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共識。而王都掀桌子的做法;對之前沒有上桌野心家而言,固然值得冒險;但對已經坐上餐桌的諸鎮節度使而言,在后唐足夠強大的當下,與其冒險,不如躺平享受。
唯善悟敗因,方窺功成之道!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在所有被拉攏對象中反應最為激烈的,便是王宴球——他直接打破了諸鎮節度使的默契,于癸巳(十八日)正式向朝廷上報了王都的不臣之舉。
為什么是王宴球?
- 他是李嗣源委以重任的北北面副招討使——參考之前的河北道副招討使烏震,就不難看出李嗣源對王宴球寄予何種厚望。相應的,王宴球產生視為知己者死的心態,也就不足為奇了。
- 討論梁晉爭霸時代最“識時務、知進退”的人,如果王宴球自認第二,實在很難有人敢搶第一的title。這在【五代時期的暗殺與兵變文化 | 資治通鑒的平行宇宙】和李嗣源奔襲大梁之后,迅速向后唐投誠兩段經歷中,已經毫無疑義地被證明過了。
由他來完成臨門一腳,實在理所應當。
既然王宴球一把撕破了皇帝的新衣,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彼時李嗣源的想法極其簡單:既然你聽不懂大乘佛法,貧僧又不是不懂拳腳功夫!
當即,李嗣源下詔,一面安排王宴球統帥河朔諸鎮,一面從朝廷派出宣徽使張延朗,由兩人牽頭,正式兵發定州。
后唐畢竟是大國,做任何事情都講究一個必也正名。既然定州矛盾已經公開化,那在動兵之前,就首先要在法理上否定掉王都——庚子(廿五日),李嗣源下詔削奪王都一切官爵。
壬寅(廿七日),李嗣源正式成立定州項目部,人事委任如下:
- 王宴球為北面招討使,全面負責整個平定定州事宜;
- 橫海節度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曾經在盧臺之變中充當過中流砥柱的安審通這一次其實沒發揮什么作用,這倒不是王晏球刻意打壓,也不是安審通智商掉線;而是身體原因,三個月后,安審通不幸離世;
- 鄭州防御使張虔釗為都監——記住這個人,在不久的將來,會頗有作用……嗯,負面的那種。
耐人尋味的事兒是,就在公示委任狀的當天,王宴球已經兵臨城下,直接打了王都一個措手不及,拿下定州北關城。
從首都洛陽至定州前線,相距約一千一百里,按照五代的速度,就算用六百里加急,也得兩天之后才能拿到任命書。如此看,王晏球能在當天攻克北關城,唯一的解釋就是早在癸巳日告發王都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調兵遣將,做好開戰準備,隨后更是在沒有拿到老板正式委任之前,便擅作主張,向還名義上還是同僚的王都用兵。
雖說后唐諸將向來就有極高的主觀能動性,但王宴球可是從后梁跳槽過來的貳臣,天然會被君主放到待考察、需防范的群體之中。能在這種猜忌重重的氛圍中主動擔責,王宴球“識大體、知進退”的能力,絕對是彼時的當世第一人了!
雖然被王宴球不按套路出牌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王都干的畢竟是造反這種大事兒,之前的謀劃還是相對充分的。因此,在丟掉北關城后,王都啟動應急預案——一面加強城防,守住定州這個基本盤;一面祭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大招,召喚北方鄰居。
奚族大酋禿綏之前與李存勖正面硬剛過,作為一個見識過唐軍真實戰斗力的老鳥,他本來不太想攪和到后唐的亂局之中——畢竟,抖M可不是人家游牧漢子的天性;奈何,王都給得實在太多了。于是,到了五月份,又是不情愿又是甘之如飴的禿綏帶著近萬精騎趕赴定州……嗯,只能說雇傭兵的信條就是誠信!
收到線報的王宴球不愿意與精銳契丹騎兵正面硬剛,率軍退守曲陽——擁有識大體,知進退天賦的老王是絕不會任由自己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的。
王晏球的戰略退卻落在王都眼中,迅速變成了唐軍“不過爾爾”的證據!當即點齊精銳,與禿綏銜尾急追。很快,定州聯軍就踏進王宴球精心挑選的戰場——嘉山腳下。
此地可是軍事戰略要地,是真正的嘉山古戰場——早在安史之亂,郭子儀、李光弼便在此地擊潰過史思明叛軍。這一次,重演郭、李當年輝煌戰績的,是王宴球——也對,畢竟后唐也是唐嘛。
就在嘉山,王宴球一舉擊潰定州聯軍,打得禿綏僅能收攏住不過兩千騎兵倉皇逃命,至于剩下的那八千精騎?或死、或降、或逃——反正跟禿綏再也沒有什么關系了。
對手戰損率高達八成,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王宴球毫不遲疑地選擇趕盡殺絕,一直火花帶閃電地追著定州聯軍,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識大體,知進退”的天賦,再一次體現得淋漓盡致!
上一次;王宴球的突然襲擊,奪走了北關城;這一次,王都的反向進攻又把定州西關城送給唐軍……嗯,定州的大西北算是亂成一鍋粥了!好在,經過多年苦心經營,定州城防的確不是馬奇諾防線,在一番拼命抵抗之后,總算將王宴球的攻勢拒止在定州城外。
經常指揮大兵團作戰的小伙伴都清楚,面對堅城,最好的辦法,就是孫子所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大白話就是能不打攻城戰,就千萬別打!
既然已經拿下西關城,王宴球見好就收,決定不再跟敵人拼刺刀。他一邊加固西關城,將之打造成自己的前線指揮所;一邊派人在周邊的定、祁、易州征集、轉運糧草物資——這就是用行動昭告天下,我就是要耗死定州城。
這種做法當然不夠熱血、不夠激情,但,那又如何?戰爭又不是游戲,唯一的目標除了勝利,只能還是勝利!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孫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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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解答戰爭這道操作層面的難題之前,王宴球先攀升到更高維度,精算了一下國力層面的對比。
眾所周知,打仗的根本就是國力的比拼。契丹雖然武力強盛;定州固然坐擁戰略要沖,但要是比拼國力的話,后唐雖然已不復盛唐之繁榮,但對比北方鄰居,優勢可不是一星半點的。既然如此,干嘛要在對手的長板領域拼刺刀呢?
王宴球可是識大勢的小能手,而非鉆牛角尖的自我感動狂。在他的眼中,只有能擊敗對手的方法,才是好的方法;他并不需要通過領軍打仗來凸顯自己的強大,更何況,這種途徑還極有可能因為對手的強大而使己方遭受不可接受的代價,在知進退的王宴球眼中,無論這個想法有多么光鮮亮麗,他也絕對不會采用。
想法再好,沒有落地的辦法,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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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這個原則,面對擁有定州城防與契丹騎兵的對手,王宴球果斷夯實了自己的作戰計劃:
- 派出工程兵,將剛剛拿到手的西關城打造為自己的前沿指揮所——如此,既能第一時間了解到前線動態,又能給予城內對手最高的心理威壓;
- 按兵不動,圍而不打——定州城防絕對是地獄級難度的,就算是打下來,己方的損失多半也會對沖掉寶貴的勝利;更不要說契丹騎兵的攻擊力冠絕天下,己方的任何破綻都足以轉換成契丹人逆轉形勢的契機。
- 征調周圍三州(定、祁、易)的糧草,作為己方長期圍城的根本——契丹兵馬遠道而來,后勤補給只能依靠定州。而定州,就算在王都的多年經營下,擁有充沛的物資,可在重重圍困的境況下,終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戰爭終究是兩方面的事情,王晏球做得再出色,也僅僅能最大程度保證自己“不可勝”。那,又如何才能收獲“可勝在敵”呢?實話實說,如果敵人是契丹定州聯軍這樣攻守值都拉滿的頂級對手,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們自己犯錯。
這一次,向來武德充沛的契丹人還真就犯了巨大的錯誤:
- 介入時機選擇;
- 籌碼投入強度。
如您所見,契丹人的問題壓根就不是操作層面的失策——比如嘉山腳下出乎意料的大敗;而是廟算這種戰略層面的錯誤。早在廟算階段,契丹人就已經把自己處在一個“可勝”的窘境之中。
時機選擇
眾所周知,游牧民族向農耕民族開戰的最好時機,是秋末糧食豐收之際。
彼時,契丹人完全可以不帶輜重,僅靠以戰養戰的方式去南方肆虐、搶劫。即便最終失敗,也能靠著騎兵的速度優勢,在枯水期,甚至是河面冰封的情況下,確保主力安然返回草原——而這些人,至少都是吃得腦滿腸肥才返回老家的。
然而,這一次,僅僅因為貪圖王都的巨額保護費,禿綏就貿然于四月發兵——如此,就算是契丹人能從定州突圍,他們的糧草又從何處得到補給呢?沒有糧草,無論多精銳的部隊也不可能殺出一條返回老家的血路啊!更不用說,夏季多雨,原本利于騎兵馳騁的河北平原也可能化身泥濘的澤國,拖慢契丹人的霸道速度。
籌碼投入
無論何時,一萬精騎都絕對是大手筆!但,問題在于:一旦出現意外,契丹人的預備隊在哪里?
比如說嘉山之戰,契丹固然損失慘重,但唐軍呢?不付出足夠代價是絕不可能取勝的。這從他們銜尾急追,卻依然無法攻破定州城,便可以佐證。如果契丹人準備了預備隊,戰斗絕不至于一敗涂地。
眼看禿綏已經不可能靠自己翻盤,契丹人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之前的投入遠不足以支撐如此烈度的戰爭。為了挽回損失,他們決定援軍,嘗試解開定州困局。
得到線報的王宴球做出了如之前相同的選擇,迅速放棄圍城的原定計劃,將短期目標調整到應對契丹人的洶洶來勢之上:
- 他自己率軍前出定州東北六十里的望都,準備正面擋住契丹人的兵鋒;
- 派遣張延朗所部退守定州西南五十里的新樂,穩定住自己的大后方。
一般而言,這是一個頗為妥當的應對策略,前后都是自己的人馬,契丹人是很難占得便宜的。只是,這一次王宴球顯然低估了王都這些年在定州的苦心經營——在他的引導下,聯軍居然走了一條唐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路線】(B),突然在背后出現,閃擊新樂。
要命的是,彼時坐鎮新樂的,并不是計劃中的張延朗,他老人家為策萬全,率隊趕往城防更有保障的鎮州——又在新樂西南七十里了;而留在新樂的,是趙州刺史朱建豐。由于此地遠離前線,朱建豐難免松懈,沒有遵循“先為不可勝”的原則,將精力全放在修繕新樂城防之上。結果,契丹大軍在熟悉地理的定州人引導下,一舉攻破新樂,陣斬朱建豐。
*好像,面對溫泉關,波斯人能戰而勝之,也是托了帶路黨本地向導的福*。
契丹人就此反敗為勝了?還是別做夢了——汽車撞墻你知道拐了;股票漲起來你知道買了;犯錯誤判刑了你知道悔改了!錯過增兵的最佳窗口期,契丹人固然能依靠突襲取得戰術層面的勝利;但想靠著添油戰術翻盤,還是太過天真了!
想想也不難理解,就算血洗溫泉關,波斯人最終還不是折戟希臘!
察覺到背后中招的王宴球連忙調兵遣將——乙丑(廿一日),與張延朗在鎮州北五十里的行唐會師,略一休整,于丙寅(廿二日)進駐曲陽。
剛剛在新樂收獲大勝的王都認為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了,這回他一次性壓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加上五千契丹精銳,再次湊足一萬騎兵,于丁卯(廿三日)在曲陽城南與唐軍決戰。
于是,王宴球有機會在頂級的戰略眼力之外,展現了同樣頂級的戰術判斷力。
一般而言,農耕民族對上游牧民族,打起來的優先選擇,無非是“結陣為盾、弩箭攻敵”,比如:
- 之前,匈奴追擊李陵時,漢軍結車為陣、弩箭攻敵,如果不是自己人告密,勝利大逃亡是大概率的事兒;
- 此后,戚繼光坐鎮薊州,面對北方的韃靼,他的兵力部署是騎兵列前防止敵人奔襲;炮車居后遠程打擊;敵陣紊亂后派騎兵沖出來收割。
但王宴球卻出人意料地增加了一個選項——拼上所有,正面肉搏。之所以敢于打破常規,王宴球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 對手是精銳不假;但己方難道不是唐軍的頂尖戰力嗎?綜合考慮裝備、紀律,如果契丹人選擇死戰不退,己方勝算更大;
- 敵人新勝,士氣正旺;但辯證的看,也難免因勝而驕、輕敵冒進——正所謂驕兵必敗;
- 己方主動剛正面,會因為出其不意而給敵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給出邏輯上的推理之后,王晏球又拿出了經濟上的刺激——此誠諸君報國之時也,封妻蔭子,在此一搏!隨后號令三軍:
- 悉去弓箭——對手弓馬嫻熟,不見得比咱們差,那就沒必要冒險與其比拼長板。
- 短兵陷陣——真男人就要剛正面!
- 回顧者斬——不要有任何投機心理,不成功?就只余成仁一條出路。
如同諸君在指環王、勇敢的心那里見過的一樣,大戰在即,已經做好戰術安排、兵力部署的兩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鼓舞士氣——在這一項,王晏球又一次拿到了滿分。
而且,老王也不是那種只會說“兄弟們給我沖”的假把式——他以身垂范,帶著精銳親衛第一個殺進敵陣。
曲陽之戰,契丹人能大獲全勝,根源在于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唐軍身后。這一次,王宴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契丹人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主動近身肉搏的方式,一舉殲敵近半。
損失如此之大,契丹人哪里還能約束得住部隊,只能眼睜睜看著士卒四散奔逃。作為主帥,王都與禿綏僅以身免,除了數騎貼身近衛還能跟在身邊,其他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也!
如果一定要給王晏球找一個“識大體,知進退”的替補,趙德均當仁不讓。
雖然定州之戰他全程打醬油,可一旦契丹潰敗,趙德鈞第一時間站了出來,在他的精密部署下,幾乎將契丹敗軍一網打盡——千萬別小看這個任務的難度,還記得楚團長那句名言吧?
首先,能判斷出契丹人已經沒有能力反戈一擊,這對情報能力的要求還是挺高的,畢竟戰爭這么大的事兒,不可能將自己軍鎮的命運完全寄托在友軍——尤其是從之前競爭對手那邊跳槽過來的友軍——身上。
其次,契丹人可是游牧民族,策馬奔襲如同普通人吃飯喝水般稀松平常;彎弓射箭差不多跟二十年老司機開車上高速一樣,完全用不著調用下意識之外的算力。這些天賦在逃命的Buff加持下,更會發揮出十二分的效果,完全有機會反噬追兵——所以,古人才會強調窮寇莫追嘛。
再次,逃亡不比行軍,其路線除了一路向北以外,完全不可能有任何規律可言。這對唐軍的圍剿部署,可是巨大的麻煩。
而趙德鈞不但輕松達成目標,還會在不久的將來,重新演示一番——只能說,這人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至少,補刀王的title算是牢牢把持住了。
現在,如何選擇才能破局這個問題又回到了王都的身上。
想當初,擁重兵守堅城的時候,被王宴球一個突然襲擊拿走了定州西關城。可見守是沒有前途的。
那就用契丹人長于野戰的優勢,在開闊平坦的河北大地上好好教訓一下王宴球這個不開眼小子。結果?靠著自己路熟,勉強拿下了一血,卻還是遭到了唐軍的反推。似乎又證明攻也沒有未來。
守,守不住;攻,又攻不出去。還能怎么辦?還能怎么辦!王晏球壓根就沒給王都任何選項,他除了龜縮回老巢定州,將一切希望寄托在堅固的城防上,哪里還有其他可能?
為了不讓城內軍民對前途絕望,相信王都一定沒少念叨當初鎮州憑借一城之力,生生把自己打造成晉軍的名將墓場那段輝煌歷史。而且還會強調,他們當初只能坐困愁城;但咱們不一樣,就在王宴球包圍圈的外面,隨時會傳來契丹人的戰馬嘶鳴。所以說,咱們就不是被圍死;而是中心開花。
盡管是被迫的選擇,但堅守待援的確是一條可行的路線。
防御力爆表
定州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唐軍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是絕不可能輕易拿下這座堅城的。
想當初,為了拿下鎮州,李存勖付出何等慘痛代價?如今的后唐不比當初,正處在百廢待興階段的李嗣源完全承受不起如此損失!
契丹人牽制
就算唐軍決定不計代價地玩命攻城,那,王晏球打算如何應對背后隨時可能出現的契丹騎兵?
上一次,王宴球指揮若定,最大程度削弱了新樂事件的負面影響;但類似的事情再次出現,對士氣的打擊是難以挽回的。
秉持“不可勝在己”的原則,在后方不穩之際,全力攻城這種隱患極大的選項,壓根就不應該出現在大將的方略之中——而王宴球也的確是這么做的。在他看來,既然敵人退回定州,那一切不就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戰略上了嘛——圍而不打,依靠后唐遠超過定州的綜合國力,耗死城中叛軍不就得了?何必用對手最擅長且又是其最希望的手段與其纏斗?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孫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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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都被鐵桶陣搞的心膽俱喪之際,唐軍內部卻出現了不同聲音——朱弘昭、張虔釗站出來指責王宴球,“咱們可是堂堂上朝王師,面對區區一鎮叛軍,怎么能搞得如此溫吞水呢?你要是膽怯,就直接說出來,我們大唐又不是沒有名將,‘少了張屠戶,我們也不至于吃帶毛豬’。”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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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優點是識大體,懂進退,但這一刻卻變成了他的缺點!
凡事一過邊界,質性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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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宴球太清楚一個從戰敗國投降過來的貳臣處境有多尷尬——君不見,跟自己腳前腳后跳槽過來的段凝、溫韜可都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你當然能理直氣壯地表示這兩個人自有取死之道,但,如果王宴球倒下了,難道就不會有人找到類似的借口?入關之后,自有大儒為我辯經這事兒完全可以反著來啊——反正死人是沒辦法為自己辯護的不是?
明明自己手里握著最為正確的方略,但面對咄咄逼人——也許干脆就是心懷叵測——的部下,王宴球在六月份接到朝廷督戰的命令后,明智——其實自私更貼切——地選擇了虛心納諫。
乙未(廿二日),自認準備妥當的唐軍大舉攻城。至于戰果?定州屹立如初、唐軍傷亡三千。
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就沒有再討論路線的必要了,后唐從上到下都接受了王宴球的主張,不再追求那些熱血、激情,但實際上屁用沒有的打法——但這一切的代價就是那三千本來用不著經歷死亡、傷痛打擊的后唐士卒。而這一切,都肇始于張虔釗——就是我之前重點劃線的那個家伙。
外行指導內行,這可是管理大忌。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有了正確的戰略,是不是必然會取得預期的結果呢?也不盡然,畢竟“可勝在敵”嘛。
吃了大虧的契丹人實在無法忍受之前的投入都打水漂的巨大損失。痛定思痛,于七月壬戌(十九日),再次派出援兵——一支由酋長惕隱率領的七千精騎。
契丹人算是把添油戰術玩明白了!
英國工程師弗雷德里克·威廉·蘭切斯特在一戰期間,總結出著名的蘭切斯特平方律,其核心思想之一便是:
在特定假設下,一支部隊的戰斗力與其有效作戰單位數量的平方成正比。
——蘭切斯特平方律
前文提到的溫泉關戰役,斯巴達人之所以能依靠少數精銳,就守住這個戰略要沖,至關重要的前提便是:此處地形險要,波斯大軍無法展開以發揮數量優勢。
而定州身處河北大平原,契丹人原本可以一次性將前后三批人馬同時派出,逼著唐軍做正面決戰。在這種情況下,契丹人可以最大限度發揮精良騎兵的優勢;就算依舊打不贏唐軍,也能憑借定州的城防優勢兜住下限,確保敗而不潰,從而擺脫全軍盡墨的悲劇。
唯善悟敗因,方窺功成之道!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既然契丹人自己犯錯,拱手奉上添油戰術這個大禮,識大體的王宴球豈有不笑納之理。
唐軍列陣于唐河之北,一番激戰過后,已經被之前兩場大勝打出信心的唐軍再次大敗契丹精騎。而且,老王有一次不顧窮寇莫追的古訓,銜尾急追潰逃的敗軍。這一追,就追擊了兩百多里地,甲子(廿一日),北逃至易州(今易縣)的契丹人絕望地發現,夏季,又到了河水泛濫的日子。泥濘不堪的道路嚴重拖累了騎兵前進的速度,很快被趕來的唐軍追上。史載:
時久雨水漲,契丹為唐所俘斬及陷溺死者,不可勝數。
說起來,惕隱不愧是主帥,就連逃跑,姿勢都是那么帥——如此逆境下,依舊力戰得脫。然而壞消息是,想回到契丹本土,他還得繼續向北,穿越幽州地境。而座鎮幽州的,可是后唐補刀王趙德鈞。這一次,老趙依舊穩定發揮。
他于八月甲戌(初二)派牙將武從諫率精騎攔堵契丹正鋒,并派余部把守險要隘口,給惕隱來了一個包餃砸。
本就已經身心俱疲的惕隱再也扛不住這一套絲滑小連招,與自己親衛部隊百余人一同被俘。至于其他散兵游勇,也沒落個好下場,早已磨刀霍霍的后唐百姓熱情地用農具招待了這些落單的入侵者——雖叫契丹人武德充沛,有事沒事總喜歡越境打草谷呢?如今,報應不爽啊——按照唐軍的清點,此番契丹逃出生天的不過區區幾十騎。
無論這個數據是否有水分,連續三次的慘敗總是徹底打痛了契丹人,他們理智地決定清倉割肉——放棄投入在定州上的沉沒成本。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
——莫言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盡管掙扎已經被證明無效,但王都依舊不甘。走投無路之際,還想著殊死一搏,于是走出一條腦洞大開的邪路來。
這一次給王都靈感的,其實就是他自己。回想一下,當年王都是如何進入王處直的視野?不就是有人說他身有貴氣,可以傳染給王處直嘛。這一次,他效仿自己曾經的義父,從民間找來了一個身有貴氣的孩子,隨后對城外的唐軍宣稱:
我找到先帝李存勖的親骨血,現已在城中繼承大統。諸君深受先帝厚恩,難道不應該團結在新皇周圍,報效國家嗎?
輿論戰,作為搞意識形態方面的利器,在實戰中的表現向來亮眼,無論是作為放大招之前的起手式、還是用來充當僵持階段的破冰錐,一貫都以投入少,回報高而成為名臣宿將的第一選擇——君不見,李嗣源討伐定州,不就是將發動輿論戰當作起手式嘛,一上來就先以王都弒父為由,褫奪其節度使的合法地位。
但,有的時候就是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點燈。王都效仿李嗣源的做法,愚蠢就愚蠢在他并沒有與之相對應的實力。甚至,連起碼的號召力,王都都不具備——畢竟,這孩子跟李存勖之間不能說全無干系,也只能說聊勝于無。眾所周知,那不過是李存勖當年收養的義子罷了,而且還是他收養的諸多【義子】(C)中,既不起眼、也無影響力的一個而已。
識大體的王宴球壓根兒就不跟王都玩什么“自證清白”的把戲,完全沒有與其討論這孩子血統與法理的欲望;他直白的表示:都是成年人了,光是國家大事就操不完的心,哪還有工夫跟你扯這種閑淡?隨后更是下達最后通牒:與其耍這些小聰明,不如聽我一句勸,要么,咱們決一死戰,成王敗寇即可;要么,你束手就擒,我倒可以看在你消弭兵戈的份上,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二。
管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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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搞,徹底將沐猴而冠的王都打成了小丑。從此以后,已經被朝廷大軍壓制的透不過氣來的定州軍民再看向王都,滿臉的都是”狗肉上不了席面“的表情!
連續的敗仗讓王都清醒的認識到出城是不可能出城的,這一輩子都不能出城;而見識過定州城防厲害的唐軍則統一在王宴球的初心之下,決定困死定州了事。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盡管雙方劍拔弩張,但定州的戰事反而漸趨平靜。只不過,這平靜對王都而言,其實是坐吃山空的代名詞;而于王晏球,則是與時間做朋友。
王宴球主動選擇平靜;王都被迫困于平靜。但事件中的其他人,顯然并不愿意就這樣等待下去。
定州
眼見形勢已定、取勝無望,原本想發戰爭財的定州諸將,心思難免活絡起來——陸續有人嘗試翻墻逃離乃至開門獻城。
王都外戰打不過王宴球,但內戰鎮壓士卒的能力倒還在線——畢竟,他當初就是靠兵變上位,自然對防范兵變頗有心得。因此,諸將的把戲雖說精彩紛呈,但效果……就實在一言難盡。
朝廷
眼見形勢已定、勝利在握,原本已默許王宴球圍城方略的朝廷,心思也難免活絡起來——在群臣的慫恿下,李嗣源派專員催促王宴球抓緊攻城,盡快消除定州的負面影響。
這是繼朱弘昭、張虔釗之后,王宴球第二次遭受戰略選擇的質疑。相較之前屬下的攻城主張,這一次來自朝廷的壓力明顯更大。按照老王一貫”識大體、知進退“的人設,這一次他更應該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去攻城。就像之前一樣,越是要堅持困敵的方略,就越有必要向使者證明攻城這條路確實走不通。
然而,出乎意料的,王宴球這一次并沒有一味順從使者的要求。他先親自帶著使者實地考察。面對定州堅固的城防,他自揭傷疤,如實匯報了之前正面攻城的得不償失,表示非要攻城的話,那絕對是傷敵八百,自損三千的蠢主意。緊接著,再次強調了自己方略的合理性:咱們就打消耗戰,憑借三州的稅賦,完全能耗到定州自己崩潰的那一刻。如此,陛下交到我手中的精兵一毫不損,任務又能順利完成。如此方為良策!
- 表達直擊聽者關切
- ——李嗣源當然清楚亂世之中士卒的重要性;
- 方案符合軍事邏輯
-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
- 成本可以接受
- ——三州之租而已。
不久前才靠著武裝上訪坐到鐵王座的李嗣源看看去年剛剛大豐收的財報,再看看定州城下那些自己最大依仗——同時也可能是最大威脅的——部隊番號,終于從內心接受了王宴球的方案。
雖然朝廷與定州這對戰的兩方都存在著涌動的暗流,即:掌舵人與一線執行者之間存在著思路上的不統一,但,由于雙方掌舵人給出了截然不同的解決方案——李嗣源鼓勵手下按照自己的思路行動;而王都則用暴力手段壓制異見——雙方得到的結果也便不盡相同,這不意外,畢竟求仁得仁嘛。
對后唐而言,想要勝利,忍受寂寞就好;但面對同樣的環境,王都只能感到絕望——畢竟,小國寡民注定無法與超級大國比拼國力。時間來到轉年的二月,王都與禿綏被迫做了最終掙扎——試圖突圍,逃往契丹避難。
凡事一過邊界,質性天翻地覆!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但顯然,將定州重重圍困的王晏球絕不會允許這種狀況的發生,苦戰之下,又將王都等人打了回去。
如此一來,定州諸將也看清時勢,放棄全部幻想。盡管王都已經用盡各種手段,對內實行高壓統治,但事已至此,還試圖掌控大局,已全是妄想——最終打破僵局的是定州都指揮使馬讓能,有了之前那些嘗試過翻墻的同僚的鋪墊,馬讓能終于抓住了機會,在王都最為虛弱的時刻,控制并打開了城門,放唐軍入城。
見大勢已去,絕望的王都舉家自焚;客場作戰的禿綏并沒有與城偕亡的覺悟,只可惜,形勢比人強——力戰之下,還是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唐軍的俘虜。至此,定州之戰在王宴球預先制定的方略下順利收官。接下來,就該比賽清算了。
毫無疑問,MVP屬于王宴球。他本人獲封天平節度使并加兼侍中——這可是出將入相的待遇了。
如您所知、如前所述,戰略正確并不一定能夠保證勝利——畢竟落不了地的想法終究僅僅是空中樓閣而已。之于王宴球,他堅守的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的大方略正確無比,但過程當中,無論是部下還是朝廷,都發表過不同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從后梁跳槽過來的二臣,王晏球能夠堅守原則原因,或者說底氣何在?
一方面,李嗣源的寬容給他營造出發揮主觀能動性大環境
后唐固然有諸將自行決策的傳統,但隨著李存勖成功,這種氛圍已經極大地被當初戰神的驕矜所腐蝕掉。而在李嗣源上位后,為了收攏人心,又重新拾起舊日風格。
另一方面,王宴球深諳人性并能因勢利導
五代時期,士卒將戰爭視為發財的手段。如果一味控制他們的殺戮欲望,固然政治正確,卻約等于斷了他們發戰爭財的希望,如此一來,想要令行禁止、上下一心,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作為應對,王宴球再一次展示“識大體、知進退”的特色,他有事兒沒事兒就拿自己的私財犒賞士卒,以此來平衡因為不打仗而造成士卒收入減少的不滿。
除此之外,在長達十余個月的圍城期間,哪怕軍中有人違紀,王宴球也絕不殺人立威。
又是給錢又是懷柔,唐軍士卒不用打仗就能撈到了好處,當然愿意維護王宴球發布的任何命令了。
如此,朝廷不胡亂指揮,士卒令行禁止,以一國之力,圍剿一城,勝利自然是理所應當了。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這是孫子在千余年之前就揭示出來的常識,為將者本應將之視為常識。然而,常識并不是諸君想象的那樣。
所謂常識,是平常人沒有的常識。我們在說某個人有常識的時候,我們的意思是,他有平常人沒有的常識。很多人以為具備常識很簡單,其實很難。
——查理·芒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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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孫武
往者已逝,來者可期。前人的智慧,可供正創造歷史的諸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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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了解自己的長處與敵人的弱點,堅定守住原則不動搖。就這樣,王晏球枯燥但確定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贏,不需轟轟烈烈,但求實實在在!
三.眉批
A.【定州】
定州位于如今的河北省保定市。
顯然,后唐將定州定位于帝國北疆之屏障,用以防御北方鄰居。還是這塊地方,當時間來到元朝,朝廷卻將之設置為大都的西南屏障,是拿來防備南方的叛亂分子襲擾首都——保定不就是“保衛大都,安定天下”的首字母縮寫嘛!
凡事一過邊界,質性天翻地覆!
——車庫中的平行宇宙
B.【路線】
資治通鑒沒有給出所謂的意想不到的路線到底是哪里,但考慮到契丹人能突然出現在唐軍的后背,顯然不可能是走幽州這個捷徑——趙德鈞是不可能給契丹人借道的;那么,從地圖上看,也只有傳說中的太行八陘有這個可能了。
定州在如今的保定市;而正定則是彼時的鎮州——這么一對比,蒲陰陘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
只能說,李嗣源時代,唐軍盡管戰力戰力依舊出類拔萃,但整體而言還是四處漏風——連太行八陘這樣重要,且就坐落在其老巢河東的戰略要地,都能被大批契丹精騎滲透進來!
C.【養子】
五代時期大概是中國養子現象的巔峰。
為什么彼時養子成風?理由極其簡單——這事兒優點太大了!李克用的綜合實力遠遜于朱溫,在他的大部分生涯,都被老對手按在地上摩擦。但得益于不少養子都迅速成長起來,這些人在梁晉爭霸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讓實力偏弱的河東軍鎮有了戰勝強大后梁的資本。
但,養子的后患同樣極其強大——李嗣源這個養子不就最終占據了李克用親兒子的窩嘛;再之后,李從珂又干掉李嗣源的親兒子李從厚,以養子的身份坐上了后唐的鐵王座,嗯,算是報應不爽了。
要命的是,由于李從珂的能力、威望遠遠不如自己的養父,在位沒多久,就被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干掉,后唐就此葬送在他的手里。
只能說甘蔗沒有兩頭甜,曾經給你帶來好處的東西,終究要連本帶利地收回去。
盈虧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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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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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光【資治通鑒】
- 歐陽修【新五代史】
- 薛居正【舊五代史】
- 胡三省【通鑒音注】
- 五代時期的暗殺與兵變文化 | 資治通鑒的平行宇宙(https://mp.weixin.qq.com/s/JqpH94xAvxPTwO69Mdw3VA)
- 兵貴神速 - 李嗣源速平朱守殷 | 閑話殘唐五代(https://www.jianshu.com/p/db74bd37f690)
- 集體行動的閾值模型 - 叛軍意外攻陷鄴都|閑話殘唐五代(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405212624905929235)
- 盧臺之亂余波|閑話資治通鑒里的殘唐五代(https://mp.weixin.qq.com/s/zbiP8XELyrhBu4wWrwHZ1g?token=1246221229&lang=zh_CN)
- 李嗣源的積極面|閑話資治通鑒里的殘唐五代(https://mp.weixin.qq.com/s/jYIy07Db_b2dp9iiLiFXPg)
- 蘭切斯特平方律科普解析 - DeepSeek(https://chat.deepseek.com/a/chat/s/4dcc0ba8-77ad-4c5b-8da5-5bff9cd7c4c4)
- 失血點過多,李嗣源抓瞎(失血點過多,李嗣源抓瞎 | 閑話資治通鑒中的殘唐五代(http://www.senqingzn.com/dy/article/K0ATSEKU05562BHM.html)
- 安重誨四處樹敵 | 閑話資治通鑒里的殘唐五代(https://mp.weixin.qq.com/s/ejNayoP6X2bsZ0Jxlf_Vew)
- 辨證施治 | 殘唐五代失敗學(https://mp.weixin.qq.com/s/DvFIEaQ_bdmxPQlWGywD1g)
- 猜忌,將忠心手下擠兌成掘墓人 - 李嗣源慘遭猜忌|閑話殘唐五代(https://mbd.baidu.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10218713149950231728%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https://mbd.baidu.com/newspage/data/landingshare?preview=1&pageType=1&isBdboxFrom=1&context=%7B%22nid%22%3A%22news_10218713149950231728%22%2C%22sourceFrom%22%3A%22bjh%22%7D])
- 輿論是好用的杠桿 - 巴以沖突中,AI的中立|失敗學 (https://mp.weixin.qq.com/s/EOE8hAuxDq3oS8E3hd54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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