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古月

撰文：碼字的小胖

樓下這家早餐店，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店子面積不大，經(jīng)營的品類很豐富。除了包子饅頭粥面粉，還有現(xiàn)磨豆?jié){，手工餃子和粽子。

經(jīng)營早餐店的店主，是一對中年夫妻。老板面相憨厚，臉色微微泛黃。他話不多，只顧埋頭干活，與客人幾無交流。

老板娘倒很熱情，雖然上了年齡，但她身材苗條，歲月的風塵，難掩她的風韻。餐飲生意活兒辛苦，一天到晚連軸轉(zhuǎn)，但她一見到顧客，似乎身上的疲勞倦累，便一掃而光了。

早餐店臨街而設(shè)，來店里消費的，都是周邊工業(yè)區(qū)的打工者。早餐店品類齊全，價格又實惠，她說話時高聲大氣，顯得爽朗活潑，自然吸引了許多用餐者。

那時，我剛離開廣州，跑到在大瀝謀生計。工廠包食宿，但我厭倦工廠宿舍的臟亂差，況且我是主管，在外租房，廠方有補貼。

因此，我在廠外城中村，覓得這處居所，樓下恰好就是這家早餐店。

有些事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就這樣，我與早餐店的老板娘，有了一段欲說還休的故事。

在佛山大瀝那段時間，我白天在工廠上班，到了晚上，便開著那輛豐田卡羅拉，去街頭滴滴載客。

兼職跑客，一則為稻梁謀，想多賺些錢。二來則是讓為了徹底與過去告別。其時，我與前妻離婚已有多時，但我仍時常想起前塵舊事。跑滴滴可以把我的空余時間填滿，不必為過去的事憂心傷神。

兼職跑車，收工回家，常常已是深夜。待在樓下停好車，吃點宵夜。回家，沖完澡，趴在床上，很快便入了夢。

兼職跑網(wǎng)約車，原本是個辛苦活，因此早上特別希望多睡一會兒。可從早上六點半開始，樓下的早餐店就熱鬧起來。

因為人多，怕掃碼付款弄混了，老板裝了一個擴音器。每次有人結(jié)賬付款，都會通過擴音器播放出來。

早上六七點，正是我睡眠的好時候，早餐店的付款成功的聲音，不斷震動著我耳膜。開始幾天，我忍住沒說，幾日過后，實在忍不住，跑到樓下，買完早餐，付了款，順道說起了擴音器的事。

老板娘聽了，起先愣了一下，很快露出笑容，當即把聲音調(diào)小了。此后，我在樓上休息，果然不再聽到擴音器里的收款提示音。

因為樓上樓下互為鄰居，加之我倆同屬粵北老鄉(xiāng)，很快便熟悉了。有一回，老鄉(xiāng)從老家來佛山，給我?guī)Я艘恢蛔叩仉u。我請老板娘幫忙清洗了一番，又想一個人反正吃不完，于是把雞的一半，留給了她。

因為這關(guān)系，之后再去用餐，吃粉面之類的早餐，份量特別足，還會多加一個蛋。隨著交往的深入，對她有了更多了解。越發(fā)覺得，她有情有義，又勤勞良善，這樣的女人，誰娶了都是她的福氣。

三四月的一天，工廠加班，下班后，我沒再外出載客。開車回租房，卻見早餐店大門緊閉。次日出門上班，仍關(guān)門閉戶。直到第三天，早餐店才重新開門迎賓。

原本夫妻兩個，現(xiàn)在卻只有老板娘一人。一打聽，才知道，老板中風了，送回老家休養(yǎng)。一時半刻來不了，早餐店只能由一個女人撐著。

店里原本事情就多，突然少了一個人，自然愈發(fā)忙碌。有好幾回，我下樓吃早餐，見她實在忙不過來，加之算是熟人，便進店自取。

取了包子，尚未離開，門口有人把我當成了老板，要我給他來一盤小籠包。舉手之勞，我自當照做。之后幾天，見老板娘仍舊忙得不可開交，我主動走進店里，幫忙張羅。

老板娘自然感激，因她年長我?guī)讱q，關(guān)系近了，我倆以姐弟相稱，她也高興。我在倉庫干主管，經(jīng)常收到一些文創(chuàng)產(chǎn)品。我?guī)┗丶遥斪餍《Y物，送給老板娘。她收了下來，滿臉歡喜。

有天晚上，我出車回來，老板娘還在工作。我進去和她打了聲招呼，正好有尿意，便去了洗手間。走進去，發(fā)現(xiàn)盆子里，放著她換下的內(nèi)衣。我明知不妥，可盆里的衣服，像巨大的磁石一般，將我的目光牢牢吸引過去。

這個突然發(fā)現(xiàn)的小秘密，羞得我面紅耳赤，身體也有了些動靜。等出來時，心仍砰砰直跳。當晚，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很快，端午節(jié)就要到了。因為平時的好名聲，有幾家小工廠，找老板娘訂購了一批粽子。

2020年，疫情開始了，因為不可預知的危險，我暫停跑客。接到工廠端午大訂單，她實在太忙，我開始正兒八經(jīng)地當她起的下手，幫忙包粽子。接連忙了好幾天，到端午那天，工作終于忙完了。

晚上，為了向我表示感謝，她做了幾道菜，關(guān)了店門，我們坐在早餐店，小酌對談。她原本不喝酒，那天心情好，喝了一小杯，面色多了一層紅艷，女人味更足。

我想起與前妻的前塵舊事，又念起她對老公的諸多好處，于無意中問起她的家事。她先是沉默，我知道說錯話了，趕緊道歉。見我如此，她反倒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開始講述過往經(jīng)歷。

出乎我意料，她的婚姻并不像我想象中的幸福。因娘家貧困，她沒讀過幾年書，大字不識幾個，正因此，她用自己的勤勞樸實，極力彌補自己的缺陷。

待生活轉(zhuǎn)好，手中有了些余裕。老公搞起了工程，只是工程款沒收到，反而落下了中風的毛病。家里欠了許多債，全是她一個人苦苦打拼。即使如此，老公還經(jīng)常和她吵架，老公兄弟幾個，也看不起她。

她吃了許多苦，吞下很多淚。一個人全憑苦勞力，撐持一個家，把老公欠的債全部還清，又張羅著開起了早餐店。生意進入正軌，日子安寧下來。只是，她的生活未如想象中的幸福。

早些年，她在累死累活，而她老公卻和一個女人曖昧不清。正因為如此，附近幾個單身男人，知曉她的情況，對她垂涎三尺，想打她的主意。有人甚至對她動手動腳，被她厲聲呵斥住了。

工作辛苦她不怕，被不三不四的男人惦記，才是最大的憂慮。講到此處，她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而下。

此時此刻，我很想抱抱她，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點力量和鼓勵，可剛觸碰到她的身體，又覺得不妥，趕緊收手。

過了些日子，到周末，我不上班，加之疫情影響，大瀝的餐飲業(yè)受到波及，樓下的早餐店沒什么顧客。我征得她同意，開車帶她去了西樵山，想讓她散散心，消消愁。

那是她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外出游玩，看得出來，她很高興，笑容里沒有了往日的憂愁。

我們在西樵山逛了一整天，回來時還買了一些土特產(chǎn)。開車回到大瀝的早餐店，已是深夜。奔波了一天，她疲憊至極，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想動。

見她如此，我提出給她按摩揉肩。她沒拒絕。接下來，所有的勞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烈火……

因了這種關(guān)系，到了節(jié)慶日，她的生日，或者比較重要的日子，我都會給她發(fā)紅包，但她從不領(lǐng)取。

反而我送她的內(nèi)衣、茶杯什么的，她欣然接受了。我問過許多次原因，她答：現(xiàn)金是交易，禮物是情義。

我驚訝于她的見識，常趁她不注意，拿她的紅包，幫她領(lǐng)取發(fā)給她的紅包。除此之外，只能開車載她，去附近的批發(fā)市場，選購早餐店所需的零碎物件。

今年七月，她老公再次中風，她連夜趕回老家。我得知消息，轉(zhuǎn)給她二千塊錢，以示慰問。她一直沒領(lǐng)取，我打電話反復勸說，她才終于點了領(lǐng)取。

我決定去看看她，找了個周末，我開車去她所在的縣城。找到醫(yī)院，給她打電話，說跑順風車路過這里，過來看看。她很驚訝，又有幾分高興。見她老公躺在病床，我心里五味雜陳。

她老公之前我就認識，得知我途經(jīng)此地，特意來看望，特別感動，再三叮囑妻子，留我吃晚飯。

那段時間，醫(yī)院管控很嚴，我只待了一會兒，便被趕了回來。她讓女兒送我回她家，我明知不妥，又想看看她的住所，便載她女兒回家。

她住在縣城，買的商品房，小區(qū)離縣醫(yī)院不算遠。她女兒帶我回家，按照父母的意見，說跑長途車辛苦，給我找了一間房，讓我休息。

我很困倦，卻怎么也睡不著，想起老板娘，內(nèi)心翻騰起各種念想。我思前想后，覺得在她家用餐實在不妥，于是決定離開。

臨行前，我悄悄把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塞到床下。里面裝了一千塊現(xiàn)金，多不，略表心意。

好在她老公的病，并沒有大礙。不久，她回到南海大瀝。我特別高興，她仍然忙于工作，我倆的關(guān)系一如從前，只是，眉宇間的憂慮愈發(fā)多了。

我自然以為，她擔心老公的病。后來才知道，老板娘的女兒，已經(jīng)十八歲，明年要來佛山找工作。她一來，我自然要讓路。

今年初，她女兒如約而來。我沒了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開始很難能過，慢慢也就釋然了。有空仍去幫忙，去批發(fā)市場幫她拿貨。空閑時，也會載她們?nèi)ジ浇浣帧?/p>

不久，她女兒進了一家電子廠。工廠在大瀝，離早餐店不遠。她住 在店里，不上班時，就幫媽媽干活。因為她女兒的原因，她明顯對我冷淡了許多。

七月底，老板娘的老公舊病復發(fā)。她回家照料，我心情復雜，一是老板娘要照料她老公，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罪。二是擔心她不再回來。此前，她隱隱透露出不再開店的打算。

八月中旬，她明確告訴我，不想再開店了。沒過幾天，她回了大瀝，退掉房子，清理店里的物件。

要分別了，我問她能不能送我一點什么，有個念想。她想了想，買了兩條內(nèi)褲，當作禮物。

她曾問過我，我喜歡她什么。又再三告訴我，我倆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不要對她太好了，以免陷得太深，傷了自己。

客觀地說，她并非天生麗質(zhì)，也不嫵媚，但她善良，能干，勤奮，肯吃苦，滿足了我對好女人的想象。

如她所說，雖然她老公有負于她，但她不可能離婚，尤其他如今身患病癥，她更不能只顧自己快樂，一走了之。

我知道，這是一段不道德的情愛，是沒有結(jié)果的愛情。但分別時間愈久，我對她的思念愈發(fā)濃烈。

就是上個月，我再次開車去了她們縣城，再次見到了她。見面之前，我在腦海里幻想了很多種瘋狂齷齪的場景。待真正見面，看到她憔悴的面容，除了心疼，再也無法做別的。

和上次一樣，她仍然留我吃晚飯。剛好那天，她老公去別人家吃喜酒。我害怕鄰居們知道了，說她閑話，對她不利。雖然很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卻不得不離開。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會一直祝福她，祝福她老公，祝福她的女兒。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并不抱別的什么奢望，，只想明年春暖花開時，再開車去看看她。（圖文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