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jié)選自
《小說寫作完全手冊》
《作家文摘》編輯部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文學追求與商業(yè)利益
我至今記得跨越邊界的那一刻。
當時,我的第二本書已由紐約一家大出版公司付梓。該公司一向以出版經(jīng)典作品或有朝一日會成為經(jīng)典的作品而聞名。和大多數(shù)文學出版合同一樣,他們有權(quán)優(yōu)先出版我的下一部小說。
“好吧,”他們在讀完我的書稿之后說, “如果沒人要的話,我們會出版的。”
這話聽上去并不熱心。
于是,我的代理人把書稿交給了另一家出版公司。這家公司以常年霸占 《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著稱,旗下有眾多知名作家。只是,他們的理念與我的截然相反,所以我深信我的代理人的努力最終只是徒勞。
可編輯們當即就敲定了兩本書的合同,稿酬是我此前所得的十倍,而且只有一個要求:刪除小說里有關(guān)印第安人的內(nèi)容,增加一些好萊塢式的場景。
我對出版公司想要我寫的那種故事感到極度興奮,以至于沒有意識到他們其實并不想要。他們要將我培養(yǎng)為不斷推出暢銷書的高收入作家。我要做的只是同意,從此變成一名商業(yè)作家。
本文配圖:電影《粗野派》
可商業(yè)作家和純文學作家之間涇渭分明。純文學作家受人尊重,他們會得到 《紐約時報》的評論,能獲得國家圖書獎。他們筆下的故事縈繞于你的內(nèi)心,改變你思考世界的角度,注定會進入大學課堂。他們往往在著名大學里任教,在卡內(nèi)基音樂廳舉辦作品朗誦會,他們的書或許只能印刷幾萬冊,但這無關(guān)緊要,因為純文學作家就該超塵絕俗。
與之相反,一個商業(yè)作家得賣書。他們需要營銷和廣告預算,他們在不會有 《紐約時報》的評論,而只會有豪華的整版廣告,他們的榮耀是登上暢銷書排行榜的榜首。而所謂的商業(yè)圖書,就是那些在書店里堆積如山將你絆個跟頭的書,是那些你讀得廢寢忘食卻轉(zhuǎn)瞬即忘的書。但它們的印量高達數(shù)十萬冊,它們的銷售業(yè)績會在 “出版人午餐”上被津津樂道。
作為一名新手作家,我曾誤認為兩者可以兼得:憑什么我不能寫一本改變世界的書,同時又能獲得足夠的收入來還清貸款呢? 這兩者難道非得相互排斥嗎?
是的,但其中原因并非如你所想。在寫作生涯的某個時刻,你會被迫選擇走商業(yè)道路還是純文學道路。起初你或許可以游走于二者之間,但時間一久,隨著它們彼此分離,你就必得倒向某一邊。而且,出人意料的是,一個作家決定走哪條道路,與其作品本身關(guān)系不大,反倒與市場定位息息相關(guān)。我們的出版業(yè)有許多細分,也就是說,每本書都有自己的目標讀者。
純文學圖書由大師們的作品構(gòu)成,商業(yè)圖書則由類型文學構(gòu)成。對于出版商而言,把一個作家說成是新一代詹姆斯·帕特森是有價值的,因為書店老板知道,這些書肯定有推理小說愛好者買單。愛情小說、家庭小說、恐怖小說也都是如此。一旦商業(yè)作家被貼上某種類型的標簽,他的書就好賣了。
有趣的是,這種區(qū)分是隨意的。多年來,我的書有一半被擺在推理類書架上,另一半被放在純文學書架上。這些書在情節(jié)方面并無明顯差異,純粹是因為出版商把它們推給了兩家公司的采購員。同樣,很多讀者將我與安妮塔·施里夫進行比較,認為她的作品屬于純文學,我的屬于商業(yè)圖書,其原因也是采購員不同。此外,瑪麗·莫里斯是我在普林斯頓大學學習創(chuàng)意寫作時的導師,她曾寫過一些令我愛不釋手的小說,與休·米勒、安妮·泰勒和愛麗絲·霍夫曼一樣,她也善于將人際關(guān)系寫得十分細膩。但她是純文學作家,所以名聲不如其他幾位那么響亮。
或者,換句話說,這不是因為純文學作家很無趣,而是有時候你根本找不到他們的書。商業(yè)圖書的市場戰(zhàn)略包括渠道終端的廣告,也就是說,出版商會與書店簽約,為圖書陳列位付費 (就像在超市里,脆谷樂麥片會購買一周的貨架陳列位)。商業(yè)圖書更容易出現(xiàn)在書店的醒目位置,而純文學圖書總被塞在側(cè)邊書架上——不太可能引起讀者的購買沖動。
所有作家都希望圖書大賣。但你愿意為此付出什么? 如果你將靈魂賣給了利益這個魔鬼,那你就要每天對著鏡子,毫不退縮地說,你是一個商業(yè)小說作家! 你就得接受自己的書沒有純文學作品那樣持久的生命力。當然,如果有人打算動筆寫一本偉大的美國小說,不會有黑客去竊取他的書稿,因為適合淺閱讀的書才會賣得最好。如果你問我怎么辦,我的訣竅是成為一名商業(yè)作家,但不要出賣自己。為大眾寫作,但對于作品絕不妥協(xié)。
我本身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既享受著文學的純正,又嘗到了商業(yè)的回報。雖然我總是收到一些書迷的來信,說什么他們只喜歡閱讀神秘/浪漫/刑偵小說,而我就是他們最喜歡的神秘/浪漫/刑偵作家。其實我根本不是那樣的作家。我的書是各種商業(yè)小說類型的綜合體,而且我絲毫不打算縮小范圍。
坦白地說,我不在乎讀者認為我的書屬于哪個類型,只要他拿起來閱讀就好。這會讓我的書賣不動嗎? 的確會。可能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我花了12年時間,才終于一夜走紅。但這也讓我反對將商業(yè)和純文學截然分開的邏輯,因為我的風格如今已經(jīng)變得不可或缺。
我的讀者已經(jīng)習慣于我不愿自我復制,我的出版商也希望我每次都能有所創(chuàng)新,這讓我得以自由地嘗試新題材,并深入探討道德和社會問題。
而這正是純文學作家的特點。在我的寫作生涯中,最大的諷刺莫過于聽說有新的商業(yè)小說作家被視為下一個朱迪·皮考特。
當然,我也承認,當初一頭扎進商業(yè)寫作的汪洋之中時,我也犯過錯誤。當出版商要求我 “增加一些好萊塢式的場景”時,我同意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其實還是不照做的好。我當時沒能堅持自己的寫作理念,要知道,商業(yè)小說也能引發(fā)讀者的共鳴,我不用刻意放低姿態(tài)迎合大眾。瞧,這就是出版商不會告訴你的:作為一個商業(yè)作家,你不需要太接地氣,提高品位,讀者也會跟上來的。
當你走到分岔路口,一邊是純文學的康莊大道,一邊是商業(yè)寫作的擁擠道路時,請記住,你眼前的不過是幻象。讓出版商給你貼標簽吧,你只要寫你想寫的和應(yīng)該寫的。標簽不能決定封面之間的內(nèi)容,那只能由你做主。
決定加入商業(yè)寫作的同胞們,用心想想我們的文學前輩們吧。威廉·莎士比亞是一個商業(yè)寫手,總拖到交稿日,才文思奔涌地完成他的戲劇。
查爾斯·狄更斯是按字取酬,而且作品極受大眾歡迎。同樣,伊恩·麥克尤恩也都是跨界成功的暢銷書作家。
也許這意味著,今天的商業(yè)暢銷書明天可能會成為文學經(jīng)典,反之也一樣成立。或者,也許——僅僅是也許——這意味著,當你談?wù)摵米髌窌r,當中根本沒有商業(yè)和純文學之別。
當靈感如螢火般在寫作中聚攏,當那些曾在胸腔里獨自生長的故事終于落筆成形——我們相信,每個故事都值得被講述,每個靈魂都蘊藏著獨特的回響。
歡 迎走進這片故事的誕生之地——
【故事寫作營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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