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曾問一個超級大佬,你若當年沒那么窮,是愿意開公司賺錢,還是想留校當科學家。
“我選科學家”。
后來,這個人確實成了某年首富。但他沒有李振國幸運,他身邊沒有鐘寶申這樣的搭檔,直到今日,仍然退不下來。
當然,標題中的“退役”一詞,僅指李振國辭任總經理。
01
報獎:“市場化”團隊扛大旗
2024年6月,《陜西日報》以《陜西32項成果獲2023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為題進行了一則報道,文中兩個細節很有研究價值。
其一:隆基綠能完成的“高效低成本太陽能單晶硅片制造關鍵技術創新與應用”項目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此系2011年以來,陜西首個由民營企業牽頭的獲獎項目。
其二: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仍是基礎研究的主力軍和重大科技突破的生力軍。18項通用項目中,高校主持完成15項,占比83.3%。
我查不到2011年誰是獲獎者,但沒有疑問的是,2023年拿下大獎,對項目第一牽頭人李振國是一個巨大的鼓勵。
畢竟,這是1984年國家科學技術獎設立以來,中國光伏領域第一次有民營企業以第一完成單位、第一完成人獲得了最高榮譽。由于其同步參與了“無機非金屬廢水處理與資源回收技術及應用”項目,也就此成為唯一同時獲得2023年度國家科技進步獎和2023年度國家技術發明獎的光伏企業。
行至2025年6月12日,陜西省科技廳官網披露《關于陜西省擬提名2025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項目(人選)的公示》,我們再次見到了李振國的名字。
這一次報送的項目與2023年不同,集中到了更受關注的“電池”領域,大概率就是隆基堅持的BC線路。
作為區域財經觀察者,我們最感慨的是“李振國團隊”是清一色的市場化。
在2023年度,其主持項目的獲獎團隊基本包括美暢股份(300861)及有研硅(688432),分別是純粹的民營企業和混改型企業。到了2025年度報獎,團隊成員除了大唐集團(排名最后)之外,靠前的帝爾激光(300776)、拉普拉斯(688726)均為民營企業。顯然,同行者都是技術派。
這就是我們長期寫作的重心,陜西的研發投入結構尚顯不足。我們曾在2020年刊文《》,核心數據是:
2017年,科研院所、高校研發經費占全省的53%,企業僅占42.6%,后者遠低于全國77.6%的水平,幾乎差了一半。
同樣是2017年,深圳的數據是:90%以上研發人員集中在企業、90%以上研發資金來源于企業、90%以上研發機構設立在企業、90%以上職務發明專利來自于企業。
02
中研院:無人區的“李老師”
在科研團隊的名錄中,排于第二的童洪波系隆基“中央研究院”研究一院負責人,也是BC線路的堅定擁護者。2024年11月,參加第二十屆中國太陽級硅及光伏發電研討會(20th CSPV)時即表示:BC電池制造成本正不斷降低,并將成為未來主流的平臺技術。
而他的直接上司,一直是李振國。
5月26日,隆基綠能發布公告稱:李振國已辭去總經理一職,未來將繼續擔任公司中央研究院院長、科技管理中心首席技術官,帶領團隊聚焦光伏前沿技術攻關,支持公司長期發展。
“繼續”一詞背后,是隆基中研院創立之日起,李振國即為首任院長。關于這個新主體,我們曾刊文《》,并在文中作出較為清晰地介紹:
具體位于涇河新城隆基光伏產業園,建面3.85萬㎡,目標是引入4000名高端科研人才,碩博占比超85%,其中約1/5為“頂尖人才”。
隆基中研院最早披露于2021年報,具體表述是“建立了硅材料研發中心、中央研究院和產品管理中心”,將此前分散的硅材料研發中心、電池研發中心和組件研發中心進行的整合升格。如果再向前追溯即可知,2016年之時,隆基即建立了以泰州為圓點的電池研究中心。
作為隆基綠能的長期觀察者,我們認為設立中研院既不是趕時髦,也不完全是科學追逐,“在商言商”是前置條件。
首要是頭部企業,早都到了“打技術戰”的階段。
1995年華為中研院成立,1998年海爾中研院成立,2012年寶鋼中研院成立,2015年美的中研院成立。這些中研院的成果幾乎都是統治級別,如寶鋼中研院2020年專利授權數量1.13萬件,比第2名兩倍還多。美的2020年底申請量及授權總量已連續5年排名家電行業第1。
其次,頭部企業設立中研院,往往就在“行業痛苦期”。
例如1998年設立的海爾中研院,正值第一波家電紅利釋放,多個巨頭進入激烈角逐,誰成王者尚無定論。而寶鋼中研院更有代表性,其于2012年成立時,正值行業產能嚴重過剩,導致上半年遭遇12年來首次虧損。
這與隆基當前的行業現狀與財務表現何其相似!
雖然我們無法猜測李振國的內心世界,但作為陜西本土第一個中研院的奠基者,在2024年巨虧的當口,“李老師”要向外界傳遞堅定信號:決定隆基生死的,不是價格戰,而是技術戰!
甚至,我們可以理解為BC決戰!
03
士大夫:中式企業家的“另類家園”
1959年生人的馮侖曾戲言自己:(是)資本家的工作崗位,無產階級的社會理想,流氓無產階級的生活習氣,士大夫的精神享受。
受此啟發,在研究中式企業家精神的過程中,我始終覺得“士大夫”情結是一個獨特的方向。2025年5月,李振國做客《財經》演播室時的對話,亦顯露蹤跡。
“去年是我成就感最差的一年。不是因為隆基銷售收入降低了,也不是因為隆基虧錢了,而是因為我們的員工人數減少了。”
“有很多兄弟姐妹離開了隆基。以前總覺得隆基為幾萬人提供了工作平臺,那背后是幾萬個家庭,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事實上,這是一個全行業事件。2024年以來,光伏行業裁員人數已突破14萬人。其中隆基綠能減員約3.7萬人,晶科能源減員約2.3萬人,天合光能、晶澳科技也分別裁員1.3萬人左右,從硅料、硅片到電池片、組件,無一幸免。
“同情心”與“縮水市值”相比,似乎對1986年考取蘭州大學物理系的李振國的沖擊更大。在更大范圍內,這種對關注員工福利及公眾福利的心理投射,正日益成為中式企業的精神家園。從劉強東強令要求“京東外賣利潤不能高于5%”,到曹德旺投資百億建設“福耀科技大學”,都顯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士大夫信條——“達則兼濟天下”,正在中國企業家圈層中互相感染。
而回到陜西,海歸派亦有代表性人物。
1973年生人的陜北農村娃劉興勝,在炬光科技(688167)上市次年即推行了股權激勵,所涉591人占到員工總數的80.63%。剔除100多名海外員工,基本是全員持股!一個來自農村的高中畢業操作工,因為認真工作12年,在上市前就拿到了2萬多股!
這位北大碩士畢業且獲美國弗吉尼亞理工博士學位的創業者曾在朋友圈留言:“炬光科技不是高大上,是社會底層構成的!”此言依據是在其創業至2017年時,炬光團隊排前100名的員工中,畢業于985及211的年輕人,只有3個。
士大夫心態,同樣典型!
回到本文主題,我們想傳遞的信息是:
“企業家”與“科學家”的身份交融,是“西安理工男”創業大潮中值得觀察的現象級事件,“主觀服務公司”與“客觀服務社會”如何理解?是只為企業利益計,還是心懷天下?“士大夫心態”是不是足夠真實?公眾對此類企業家該抱以何種認知?我們盼望有優秀商學院教授作出更深刻的研究,以指導我們的后續寫作。
我們愿意為商學院教授再提一例:在6月12日的擬提名公示中,一項名為“功能多孔高分子材料創制及其生物大分子產業化制備應用關鍵技術”亦在其列。
主要完成人之一有寇曉康的名字(排在西北工業大學之后)。
藍曉科技(300487)總經理,男,1967年生,西北工業大學碩士,兩次獲得國家科學技術進步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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