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述

2014年昆明的藥材市場格外冷清，大量石斛種植戶推著藥材板車四處推銷，忙活一整天卻仍無人問津。兩年前，同樣是這板車上的鐵皮石斛，卻能讓浙江商人揣著現金在市場里攔路搶貨，那利潤高得堪比做非法生意。

可短短幾年間，被冠以"藥界大熊貓"的鐵皮石斛，就從“香餑餑”淪落成了無人問津的爛野草。鮮品收購價從每公斤上千元跌到不到兩百元，甚至連收購商都被逼得跳樓。這其中究竟經歷了什么？

資本造神，天價神話

鐵皮石斛的天價神話，與其說是靠實際療效，不如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資本造神運動。各路商家們給它戴上“九大仙草之首”“藥界大熊貓”的高帽，甚至還依靠影視劇，各種無良媒體，大肆渲染其"包治百病""抗癌延壽"，甚至用“起死回生”等夸張描述吸引消費者。

為了抬高身價，商家們更是翻遍歷史：從古代皇家貢品到文成公主嫁妝，從新中國國禮到《本草綱目》的記載，所有能沾邊的記載和典故都被拿來背書。在那個沒有自媒體，信息獲取單一的時期，普通百姓哪見過這等陣仗，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宣傳洗腦，管不住掏錢的手了。

加上90年代至新世紀初這一時期，人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商家們精心炮制的"健康焦慮"開始發酵。鐵皮石斛憑借"藥食同源"的特性，迅速躋身高檔禮品市場。逢年過節，印著"仙草精華"的石斛禮盒取代煙酒，成為彰顯身份的新寵。

2010年前后，鐵皮石斛原料收購價一度飆升至1200元/公斤，種一畝利潤就高達20萬元。種植戶們干上幾年，“進城買房買車"絕不是夢。各路收購商則從云南低價收購鮮品，加工成楓斗，口服液，打著"云南特產"的旗號以數十倍，甚至幾十倍價格售賣。

不過要說這鐵皮石斛，的確是一種珍稀藥材，野生的鐵皮石斛更是被列為國家二級保護植物，別說普通人，就連專業采藥人也得想采到幾株也得費老大勁。加上這鐵皮石斛的確有調理腸胃，降三高，保肝護肝等功效，一時間引得各路市場瘋狂追捧，造就了一場資本神話。

泡沫破裂 一地雞毛

這場資本狂歡來得快去得更快。短短幾年間，鐵皮石斛價格就像坐上了過山車，從巔峰直墜谷底。2014年9月，鮮條價格更是暴跌至了180元/公斤，無數種植戶和中間商都血本無歸。

泡沫破裂的直接原因有兩條，第一是供需失衡。隨著人工種植技術成熟，云南各地掀起"種石斛熱"。2008年時，全國產量僅700噸，到2012年就暴增至7000噸，整整翻了10倍。市場根本消化不了這么多"仙草"。

第二是市場亂象叢生，監管缺乏。藥用石斛種類繁多，鐵皮石斛只是其中一種。但市場上卻有很多用普通石斛冒充，打著"鐵皮石斛"旗號售賣的產品，更有甚者將人工種植的普通石斛包裝成"野生珍品"賺黑心錢。

各路商人們一邊在云南包地收購石斛，一邊對外宣稱“野生資源瀕危”，把鮮品收購價從每公斤硬生生炒到上千元。市場上越缺貨，他們越囤貨，價格越是虛高。

加上當時國家缺乏明確的品類認證標準，什么"特級""珍稀"等唬人的標簽全憑商家信口開河。從種苗公司到種植戶再到中間商，銷售商，整個產業鏈都在瘋狂加價，最終讓消費者為虛高的價格買單。

很多消費者根本不懂這些門道，花大價錢買回家，既嘗不出特別滋味，也感受不到神奇療效，這才發現上了當。當市場里的"傻子"不夠用了，價格泡沫自然也就破滅了。

這其中最慘，最活該的當屬各路投機商人。2012年前后入局，想趁機大賺一筆的企業，很多賠得傾家蕩產。僅云南一地，破產企業就高達90%。有個溫州商人借了千萬高利貸想撈快錢，最終因無力償還而跳樓，為這場資本游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規范破局 回歸本真

無論是鐵皮石斛，還是曾經的蟲草，普洱茶的案例，都證明了一點，靠講故事，資本炒作制造的虛假繁榮注定難以持久。一個行業要想健康發展，就必須摒棄這些"野路子"。值得欣慰的是，鐵皮石斛行業已經在這條路上邁出了重要步伐。

2014年后，國家林業局出臺了《鐵皮石斛栽培技術規程》，對種植過程中的大棚搭建，濕度控制，有效成分檢測等環節作出明確規定。云南，浙江等地也相繼推出鐵皮石斛等級標準，2022年國家又頒布《中藥材生產質量管理規范》，行業標準體系日趨完善。

新的《廣告法》明令禁止商家使用絕對化詞語，諸如"抗癌""延壽"等夸大宣傳用語。2020年，監管部門開展中藥材專項整治，重點打擊以次充好等亂象，比如用紫皮石斛冒充鐵皮石斛的行為，有效規范了市場秩序。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要讓石斛回歸其本來價值。鐵皮石斛雖是名藥，但絕對戴不起"仙草""神藥"的光環。摒棄泡沫，降低價格，開發平民化產品，用實實在在的品質和性價比贏得消費者，這才是行業發展的長久之道，遠比資本狂歡后落得一地雞毛要強得多。

結尾

如今，“鐵皮石斛”的故事依然還在上演。從炒到上千元的星巴克“貓爪杯”，到如“喪尸圍城”般搶優衣庫聯名，再到上千上萬元一雙的AJ鞋。不管是什么行業，資本的套路永遠不變，編故事，貼標簽，造稀缺，割韭菜，最后風頭過了留下一地雞毛。

說到底，這世上哪有什么“非買不可”的神物？種種案例早就告訴我們：東西一旦被捧成“信仰”，離跌價就不遠了。比絕版商品更值錢的，永遠是你腦子里的清醒。下次再看到“限量”“絕版”的吆喝，不妨多想想，咱們是掏錢包當“韭菜”，還是留著錢裝點未來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