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上海松江區(qū)一居民家中小院被12只貉（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組成的大家庭“占領”，這是怎么一回事？

12只貉安家居民小院

居民不堪其擾

近日，記者來到松江區(qū)中山街道淡家浜88弄魏先生家。他家樓棟周邊的綠化帶內，擺放了多個寫著“貉出沒，勿靠近！”和“禁止投喂動物”的告示牌。

“前兩年，偶爾會在小區(qū)看到一二只貉的蹤跡，我們互不打擾。但今年5月上旬，2只大貉生了10只小貉，‘一大家子’把我們一樓居民的院子當成了游樂場和棲息地！”魏先生嘆了口氣說，“我們家就像它們的客廳，哺乳、玩耍、大貉對小貉的教學都在這里進行。”而這樣的場景，白天晚上都會出現，有時候一天還會到訪兩三次。

2只大貉帶著10只小貉在居民家院子內活動 受訪者供圖

魏先生家的院子，依靠鐵柵欄和灌木叢與公共草坪以及鄰居家的院子隔開。監(jiān)控視頻顯示，10只體型稍小的貉，從柵欄與地面之間的縫隙鉆進來，然后聚集到2只大貉身邊，一起在約40平方米的院子里活動。

從上午9點到11點多的2個小時里，記者在魏先生家及周邊并沒有等到貉群造訪，但在他家院子靠近柵欄的花架下，有貉的排泄物，蒼蠅在附近打轉，還沒湊近就能聞到臭味。

“這是它們早上4點多留下的。”魏先生的妻子林女士和記者一起查看早晨的監(jiān)控后，看到了貉群的蹤跡。隨后，她拉過水管將糞便沖掉，并用消毒水清洗地面，“我們也不敢碰，萬一有什么細菌病毒呢？”

記者在魏先生家花盆架下看到了貉的排泄物 于玘珺 攝影

除了異味和衛(wèi)生問題，在了解到哺乳期的貉具有攻擊性，并且院子里也出現過鳥的羽毛，魏先生更擔心家人和寵物的安全。于是，他們網購了動物驅趕器放在院子門口，但基本沒啥作用。

林女士提供的監(jiān)控視頻顯示，貉觸發(fā)了驅趕器警報，但并沒有被嚇走；她在屋內拍窗戶，院子里的貉也沒有離開，甚至她丟出去、企圖嚇跑貉的易拉罐，竟然被貉叼在了嘴中，當成了玩具。

貉叼走了空易拉罐 受訪者供圖

有附近居民也表示，晚上遛狗路過魏先生家院子，看到柵欄間一雙雙黃色的眼睛在閃爍，“心里毛毛的。”

應對陷兩難

防護措施幾乎無效

無奈之下，魏先生先后向小區(qū)物業(yè)、居委和社區(qū)民警反映了相關問題后，三方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收效甚微。

“居委會看到居民在群里討論貉的事情后，第一時間反饋街道，街道也咨詢了區(qū)林業(yè)站尋求專業(yè)部門協(xié)助。”據淡家浜居民區(qū)黨支部書記楊丹鳳介紹，6月17日，松江區(qū)林業(yè)站和街道科室一同到小區(qū)進行了摸排，試圖找到貉的窩進行封堵，讓它們不要再在居民家中聚集。

在經過現場查看過后，初步判斷魏先生鄰居家院內雜物較多，可能是貉的住所。但居委會聯(lián)系城運中心，清理了鄰居兩卡車的雜物后，未發(fā)現貉的窩點。

“考慮到綠化帶、隱蔽角落、茂密樹叢都可能成為貉的棲身地，我們跟林業(yè)部門再次聯(lián)系，希望能再過來看看現場，幫我們一起找到這個點，但現在還沒回復。”楊丹鳳說。

根據林業(yè)部門的建議，針對小區(qū)內人為投喂和食物性垃圾易得的情況，居委會在樓道群和社區(qū)云發(fā)布了提示，倡導居民不害怕、不投喂、不接觸、不傷害。

物業(yè)也調整了垃圾投放點位、取締了小區(qū)里的流浪貓投喂點，并在每周四進行病蟲害防治時，在噴灑的藥物中加入了驅狗粉，希望能阻止貉靠近一樓居民的院子。但驅狗粉的氣味顯然也沒起到作用，至今魏先生家的監(jiān)控還時常能拍攝到貉的身影。

居委會在業(yè)主群中發(fā)布的提醒 受訪者供圖

采訪中，他們坦言，既擔心貉傷害居民，又不敢驅趕貉，唯恐對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造成傷害。

能否申請獵捕？

居民需自備“文件和許可證”

據了解，貉在2021年被列入《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是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國家野生動物保護法規(guī)定，禁止獵捕、殺害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因特殊情況需要獵捕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的，應當向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野生動物保護主管部門申請?zhí)卦S獵捕證。

記者查詢還發(fā)現，上海市綠化和市容管理局2021年7月發(fā)布的《上海市陸生野生動物收容救護工作指南（試行）》中指出，區(qū)野生動物保護管理機構（各區(qū)野生動植物保護站或承擔野生動物保護工作的相應機構等）負責開展轄區(qū)內野生動物收容救護工作。并明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上門處置或接收，其中包括“動物具有攻擊性或疑似染疫，可能會威脅市民人身安全。”

魏先生告訴記者，自己曾向松江區(qū)林業(yè)站咨詢過，能否將擾民的貉收容到救助站或放歸自然，工作人員告訴他可以到隨申辦上申請“獵捕”，但小區(qū)里12只貉的密度并不算種群數量失控，估計申請很難通過。

記者在隨申辦查詢發(fā)現，申請“獵捕國家二級保護陸生野生動物”需要申請人自備“證明其獵捕目的的有效文件和說明”，包括科學考察、資源調查相關文件，人工繁育許可證，承擔科學研究項目或者國家醫(yī)藥生產任務項目任務書，種群調控專家意見等。顯然，普通居民根本無法拿出這些“有效文件和說明”，“獵捕”的可能也就無從說起。

那么，是否可以申請野生動物收容救護呢？記者與魏先生一同撥打了一直以來與其聯(lián)系的區(qū)林業(yè)站負責野生動物收容救助的一位姓岳的工作人員的電話。

“貉本來就是我們上海本土的野生動物，它也是自然的分布，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我們是不會去干預的。”該工作人員表示，“每年市林業(yè)總站也在觀測，一直關注著貉的種群（數量）是不是失控。”

“因為正好有一個貉窩在他們家附近，給市民造成了這里貉很多的錯覺。現在小貉的野性還沒有出來，在居民家戲耍是正常的。等到成年后，它們正常情況下是晝伏夜出，見到貉的情況就不多了。”

工作人員稱，魏先生家中出現12只貉并不算“失控”，也不建議在哺乳期把貉驅趕掉。九十月份貉成年后，會自然分布出去一部分，到時候可以進行驅趕，并把貉的洞穴及時填補掉。“目前可以在綠籬內加一層鐵絲網，防止貉進入家中。”

市民該用什么方式驅趕才能保證雙方的安全？是否可以向林業(yè)站尋求幫助？面對記者的追問，工作人員稱：“我們林業(yè)部門不處理的，我們是收容救助保護野生動物的。”他們只給市民提出建議，并反復強調：“為了我們的生態(tài)，為了我們的下一代，給野生動物也多一點容忍，好嗎？”隨后掛斷了電話。

魏先生所在樓宇附近綠化帶中有多個提示牌 于玘珺 攝影

野生動物“入侵事件”增多

人大代表呼吁科學調整管理方式

目前，魏先生已在小區(qū)物業(yè)的協(xié)助下，在柵欄內側加裝了一層防護網，但貉還是從小區(qū)排水渠“偷渡”到了魏先生家中。“這是整個樓宇的排水渠，聯(lián)通外部排水系統(tǒng)，物業(yè)說沒法封堵。”魏先生表示。

魏先生的遭遇并非孤例。記者梳理發(fā)現，僅今年6月，12345上海市民服務熱線就收到51起關于小區(qū)或周邊發(fā)現貉的求助，遠高于5月的18起，熱點區(qū)域集中在松江、青浦、嘉定等區(qū)。部分案例中，貉出現追逐兒童、攻擊寵物或驚嚇居民的行為。

此外，在12345熱線以“野生動物”為關鍵詞搜索，還能看到刺猬、松鼠、黃鼠狼等“三有”保護動物，以及蛇、蝙蝠等出現在草叢里、空調通風口、屋頂，“入侵”市民的生活。

魏先生在院內加裝了防護網后，貉還是進到了院子里 受訪者供圖

“我覺得相關管理部門要根據野生動物保護的情況，轉變職能和思路。”市人大代表施政表示，以前生態(tài)環(huán)境沒那么好，人和保護動物之間的沖突情況不多，呼吁居民多容忍一點，這是對的。但是現在的案例不少，這就不是居民多一點容忍的問題，而是應該探索如何實現人和動物更好和諧共生。

施政說，野生動物的種群數量和棲息地的食物數量成正比，如果投喂多了，就會刺激它們繁殖，影響人的生活，造成侵擾和對立。因此，專業(yè)部門要加強指導和宣傳，普及相關知識，控制無序投喂。探索動物友好城市的過程中，也可以引進公益組織做科普宣傳。

此外，如果野生動物入侵社區(qū)，造成了市民生活的困擾，那么，相關部門應該采取有效處理，而不是空洞的呼吁，畢竟專業(yè)的處置、放歸自然，是對動物傷害最小的方式。“保護動物的界定和方式，也需要進行動態(tài)科學調整。”

本文來源：勞動報

作者：胡玉榮 于玘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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