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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第十三期（總第886期）

我要給我的中小學教師同行們講一個真實而恐怖的故事，是我昨天的親身經歷。

前幾天年級用某區初三上學期期末試卷做了一個統一測試，然后昨天下午有熱心同事做了一個“講解版”，就是把參考答案粘貼到試卷中相應試題的位置，并做一點兒答題依據的圈畫標記。

用“講解版”投屏給學生講解試卷，差不多已經成為最近幾年各學科老師常規操作。但哪怕是比較熟練的老師，做這樣一個整卷的講解版，至少也要半小時，甚至更長時間。

我看到這份講解版被發在備課組微信群的時，正在用Kimi搜集整理一些資料，然后突發奇想，想要試試如果用大模型做這樣一份講解版需要多長時間，效果怎樣。

于是，我就把試卷和參考答案的WORD版喂給了AI，并給出這樣的指令：把××區的試卷和參考答案兩份材料整合在一起，并就每道試題做出一些分析講解，做成一個適合給學生上課看的講解版。

三分鐘后，就出來了一份“講解版”。我瀏覽了一下，覺得偏于簡略，于是再次給出新的指令：請把每個題的講解做得更為詳細，讓初三學生能夠做到一看就懂，不需要老師再做進一步的講解分析。

五分鐘后，有了一份更為詳盡的講解版，幾乎對每一道試題都做出了分析。選擇題中的每一項都做出解釋，對為什么對，錯為什么錯。閱讀題也依據參考答案給出了拆解解釋，告訴學生為什么會得出這樣的答案。作文還從審題、選材、結構、語言等方面給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

有沒有做得不太靠譜的地方呢？有的，但很少。如果做這樣一份詳盡的講解版，讓一個有經驗的老師手工操作，需要多長時間呢？不夸張地說，怎么著也得兩個小時。可是AI用五分鐘時間就生成了。

然后，我又拋出新的問題：站在中考命題的視角，從試卷的文字閱讀量，試題難度，區分度乃至某些試題命題科學與否等角度等方面出發，對×××的這份試卷做出評價，指出這份試卷存在哪些不足。

這一次，大模型出現了一些幻覺，它給出的總體評價是這樣的：

這份試卷的文字閱讀量適中，符合初三學生的閱讀能力范圍。試卷中包含了文言文、現代文閱讀以及名著閱讀等多個板塊，總閱讀量約為2500-3000字左右，與中考語文試卷的閱讀量相當。這樣的閱讀量既能考查學生的閱讀速度和理解能力，又不會因過長的文本而增加學生的負擔。

因為總體評價就跑偏了，所以后面的針對各個角度的分析也就不靠譜了。于是，我給出一個補充追問。

你確認其總字數只有2500-3000字嗎？我怎么手動計算的數量是接近9600字，而實際上歷年中考試題字數不過是7500字左右，請以這個事實為基礎，重新對×××這份試卷做出判斷。

很快，AI重新做出了回應。

感謝你的指正！我重新核對了×××區這份初三期末語文試卷的內容，確實發現其文字量遠超我之前的估計。根據你的統計，試卷總字數接近9600字，這確實超出了歷年中考試題的字數范圍（約7500字）。這一發現對試卷的整體評價產生了重要影響，我將基于這一事實重新對試卷進行分析和評價。

然后，又基于字數遠遠超標這一事實重新對試卷進行了分析評價，總體評價是這樣的：

試卷的文字閱讀量接近9600字，遠超歷年中考試題的字數范圍（約7500字）。這種超高的文字量對學生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尤其是在考試時間有限的情況下（150分鐘）。如此高的閱讀量可能會導致學生在答題過程中感到時間緊張，甚至無法完成所有題目。

這一總體評價，與學生答題時發生的情況完全一致。從各個角度做出的評價，有相當數量的試題，接近我這個在中考備考、命題以及閱卷領域深耕了二十余年的經驗豐富的教師的判斷。

這還只是AI基于最簡單指令，最簡單信息基礎上做出的判斷。試想，如果我把北京市最近十幾年的試卷以及試題評價同時喂給AI，然后讓它據此做出判斷，寫一份試題評價報告，那我想它會比絕大多數老師要寫得更專業。更為關鍵的是，寫這樣一份報告，一個很有經驗的老師可能也需要幾天甚至一周的時間，但AI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內就完成了。

聽我講完這樣一個親身經歷，不知道我的同行們是什么感受。我的感受是脊背發涼，后脖頸子直冒冷汗。一個人的能力在AI面前，簡直不值一提，被秒成渣渣。不要因為AI讓我們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于是就誤以為將來的工作可能會變輕松，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徹底被AI所替代。

大約我所講述的這個親身經歷，對深度關注和運用AI的行業從業者來說，算不得什么值得驚奇的事，更算不上恐怖的事，畢竟前一段時間Deepseek爆火，已經有很多人體驗到其強大的功能了。最近又出了一個新的AI——Manus，一個新的人工智能體，可以用很簡單的指令完成很復雜的工作（注：其真實能力尚有待進一步證明，但卻是未來AI發展的大趨勢）。有人將其音譯為“馬牛死”，這個中文譯名堪稱是一個時代的隱喻。

在AI越來越強大的今天，知識和信息的傳播方式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由此帶來的必然是學習方式的變化，而學習方式變化，也意味著教育教學方式也必須要隨之而變化。

當AI已經變得比我們老師更強大，能夠替代老師的很多工作時，作為一線教師，我們真的需要深入思考一下我們的未來要何去何從了，老師到底要在教育教學中扮演怎樣的角色，要有怎樣的定位。如果還是把自己定位為知識的傳播者，甚至是高分學生的加工者，那隨著AI功能的進一步增強，再疊加經濟下行，人口銳減等因素，很有可能中小學老師面臨的不再是如何改變教育教學方式的問題，而是飯碗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宜未雨而綢繆，勿臨渴而掘井。”以我杞人憂天式的判斷，用不了十年，最多五年，甚至三年，整個教育行業都可能會迎來一個顛覆性的變化。至于變化成什么樣子，我沒有能力做出準確預測，只能說作為中小學一線教師，要做好準備，豐富和提升自己，積極擁抱未來的一切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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