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鄒玉杰律師；
做一輩子刑辯，防一萬人失足……

在刑事司法實踐中，強奸犯罪因嚴重侵害公民人身權利與性自主決定權，始終是刑法重點規制的犯罪類型。

然而，當案件存在犯罪中止且未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情節時，如何精準適用刑罰，既能彰顯刑法的懲戒功能，又能體現寬嚴相濟的司法政策，成為司法實踐中亟待厘清的重要課題。

結合法律規定、指導案例與司法精神，此類案件應當優先考慮免予刑事處罰，這既是對犯罪中止制度立法初衷的踐行，也是刑罰謙抑性原則的具體體現。

一、犯罪中止制度的立法本意與法律適用

我國《刑法》第二十四條明確規定：“在犯罪過程中，自動放棄犯罪或者自動有效地防止犯罪結果發生的，是犯罪中止。對于中止犯，沒有造成損害的，應當免除處罰；造成損害的，應當減輕處罰。”

這一條款構建了以 “自動性” 與 “有效性” 為核心的中止認定標準，其立法本意在于通過刑罰激勵機制，促使行為人在犯罪過程中主動放棄侵害行為，最大限度降低法益損害程度。

在強奸案件中，“未造成損害” 的認定是適用免除處罰的核心前提。這里的 “損害” 并非泛指一切輕微傷害，而應限定為 “刑法意義上的損害”，即達到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值得刑法評價的程度。

根據《刑事審判參考》第 601 號指導案例（朱高偉強奸、故意殺人案）的裁判要旨，“刑法意義上的損害” 需滿足兩個要件：一是危害后果具有刑法評價的必要性，二是損害程度達到嚴重標準。該案中，被告人朱高偉實施故意殺人行為并造成被害人輕微傷，但二審法院認為該損害未達刑法評價的嚴重程度，最終對其故意殺人罪免除處罰。

這一裁判邏輯同樣適用于強奸案件，即只有當中止行為造成被害人輕傷以上后果或其他嚴重精神損害時，才屬于 “造成損害”，否則應認定為 “未造成損害”。

二、司法實踐中 “實質性傷害” 的認定標準

在強奸案件中，“實質性傷害” 的認定需結合生理與心理雙重維度進行綜合判斷：

從生理損害來看，若行為人在犯罪過程中未對被害人實施暴力毆打、捆綁等行為，或僅造成表皮擦傷等輕微傷，根據《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此類傷害未達刑事立案標準，不應視為 “刑法意義上的損害”。

例如在馬某某案中（昨天辦案手記中提到的案例），現有證據無法證明被害人存在任何身體損傷，顯然不符合 “造成損害” 的要件。

從精神損害來看，單純的恐懼、驚嚇等短暫情緒反應，若未導致被害人出現精神障礙、自殺傾向等嚴重后果（需經司法鑒定確認），則不應認定為實質性傷害。司法實踐中，精神損害的認定需以專業醫療機構的診斷證明或司法鑒定意見為依據，不能僅憑被害人陳述主觀推定。

馬某某案中，被害人既無服藥記錄、住院治療證明，也無精神鑒定意見，足以證明其精神未受刑法意義上的損害。

對比朱高偉案與馬某某案可見，前者存在捆綁、掐脖等暴力行為，被害人面臨死亡威脅且造成輕微傷，后者未實施暴力且無任何損傷，兩者的法益侵害程度相差懸殊。

根據 “舉重以明輕” 的司法原則，既然朱高偉案中更嚴重的行為可免除處罰，馬某某案顯然更應適用免除處罰的規定。

三、綜合量刑情節與刑罰目的的實現

對強奸中止案件是否免予刑事處罰，需結合全案情節進行實質判斷。馬某某案中存在多重從寬情節：

一是自首情節的法定減免功能。

被告人主動等待公安機關到來，并如實供述主要犯罪事實，符合《刑法》第六十七條關于自首的規定。即便其對部分事實存在辯解，也屬于對行為性質的合理爭議，不影響自首的成立。自首制度的價值在于鼓勵犯罪人認罪悔罪，節約司法資源，對此應依法從寬處理。

二是賠償諒解與初犯偶犯的酌定影響。

被告人已賠償被害人損失并取得諒解，表明其通過實際行動彌補損害，修復社會關系；同時其無前科，屬于初犯、偶犯，人身危險性較低，再犯可能性小。根據《關于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若干意見》，對此類行為人應側重教育挽救，避免刑罰過度苛責。

三是刑罰目的的根本導向。

刑罰的本質不僅在于懲罰，更在于預防與改造。對于自動放棄犯罪且未造成損害的行為人，免予刑事處罰能夠最大限度發揮刑罰的教育功能，促使其回歸社會成為守法公民，這與 “讓不太壞的人成為更好的人” 的司法理念高度契合。

若對此類行為機械科刑，反而可能削弱犯罪中止制度的激勵作用，不利于引導行為人在犯罪過程中及時終止侵害。

四、結論：符合司法精神的合理選擇

綜合法律規定、指導案例與司法政策，強奸案件中行為人成立犯罪中止且未造成實質性傷害的，應當免予刑事處罰。

這一結論既符合《刑法》第二十四條的明文規定，又體現了寬嚴相濟政策中 “寬” 的一面；既尊重了犯罪中止制度鼓勵放棄犯罪的立法初衷，又通過具體案例的對比論證確保了司法裁判的一致性。

在馬某某案中，行為人自動中止犯罪，無任何身體與精神損害，且存在自首、賠償諒解、初犯偶犯等多重從寬情節，對其免予刑事處罰不僅于法有據，更能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為類似案件的處理提供了可借鑒的司法思路。

作者：鄒玉杰律師

九章刑辯創始人，安徽律師門戶網創始人；

亳州律協刑委會主任，金亞太（亳州）律師事務所主任，譙城區法學會首席法律咨詢專家……

目標：窮二十年蠻力，救一百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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