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深處,石板寒徹骨髓。藤條撕裂空氣,每一次抽下都帶起飛濺的血珠與皮肉碎屑。鞭打聲在四壁間回蕩,被吊著的女子咬破嘴唇,卻始終不發一言。
堂上端坐的大儒朱熹面色冰冷:“招了與唐仲友的茍且,便免你皮肉之苦。”
那女子抬起頭,血污之下目光灼灼:“縱死,不誣清白!”
1182年陰冷的牢獄中,名動江南的才妓嚴蕊,正以單薄之軀對抗著當世大儒的滔天權勢。
這女子在刑具面前迸發出的風骨氣節,最終驚動了整個朝堂,連宋孝宗也為之動容,親賜“俠骨才女”之名。
嚴蕊,本來姓周,原名叫周幼芳,生于臺州一貧寒之家,從小就聰明伶俐,清純可人。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帶著她和弟弟艱難過活。
為了有個依靠,母親招了個叫陳必大的男人入贅。誰能想到,這陳必大是個懶骨頭,天天游手好閑,甚至打起了養女的主意。
他請人教幼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暗地里卻盤算著將她培養成自己的搖錢樹。幼芳長到十四歲那年,陳必大哄騙她出門探親,竟一路將其賣到臺州軍營。等母親發現時,木已成舟 —— 古代入了樂籍,想脫籍比登天還難。
好在嚴蕊聰明,又學了滿腹詩書,才貌雙全的他慢慢從營妓里熬出頭,成了臺州有名的"天臺花魁“。
臺州太守唐仲友,是永康學派的名士,常邀文人聚會。
那年東湖堤岸桃花盛開,唐仲友設宴賞春,也邀請了一眾歌姬侍奉于旁,嚴蕊也在其中。在眾人面對春花美景吟詩賦詞時,嚴蕊也即席作了一首《如夢令》詞:”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她的詞一出口,滿座賓客都拍大腿叫好,也贏得了他太守唐仲友的青睞,愛才的唐仲友此后不僅常邀她赴宴,還幫她脫離營妓身份,讓她回黃巖侍奉母親。
本來唐嚴兩人只是詩詞相交,卻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埋下了禍根。
南宋學派林立,爭斗已從思想蔓延至朝堂。朱熹作為考亭學派領袖,他和唐仲友本來就因學派之爭不對付,聽聞唐仲友與嚴蕊交往,自認為抓住了唐仲友的把柄。
于是朱熹以浙東常平使身份巡查臺州時,竟連上六道奏折彈劾唐仲友,罪名赫然是“作為朝廷命官,竟然褻昵倡流,有傷風化”,而且為了完善證據鏈,還派人將嚴蕊抓來,投入大獄。
在他看來,只要撬開這個弱女子的嘴,就能扳倒唐仲友。
于是,嚴蕊被扔進了臺州的大牢嚴刑逼供。那牢房陰冷潮濕,地上全是青石板縫里的青苔。獄卒扯掉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冰涼的地磚上,藤條抽在背上,皮開肉綻。朱熹坐在堂上,聽著嚴蕊的慘叫,冷笑著說:"再嘴硬,加荊條!"
嚴蕊疼得昏過去又被潑醒,面對朱熹等人的威逼利誘,可她始終不肯誣告:事情有則有、無則無,豈為保身軀,信口誣陷士大夫?我跟唐大人只有詩酒往來,沒半分茍且!"
紙包不住火,對嚴蕊的酷刑持續月余,經過唐仲友的積極奔走營救,輿論越鬧越大,最終還鬧到了宋孝宗耳中。
宋孝宗聽說有個才女被折騰成這樣,派了岳飛的兒子岳霖來查案。岳霖翻遍卷宗,發現根本沒實證,又聽了獄卒和百姓的證詞——這姑娘挨打這么久都沒招,能有什么罪?
他親自提審嚴蕊,問:"你受這么大苦,圖什么?"嚴蕊跪在地上,頭發亂得像草堆,卻挺直了腰桿:"我沒圖別的,就想討個清白。"岳霖被嚴蕊的氣節所震撼,毅然上表彈劾朱熹。
朝野震動之下,宋孝宗為平息事端,斥二人為“秀才爭閑氣”。最終朱熹被免去浙東提舉之職,調離臺州。孝宗親自為嚴蕊平反,稱其為“俠骨才女”。
冤情昭雪,“俠骨才女”之名震動天下。公卿貴族爭相求聘,重金堆疊,嚴蕊卻心如止水。
岳霖見她可憐,問她想做什么。嚴蕊提筆寫了首《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首詞道盡了她的無奈,對自由的渴望,寫透了一個女子在時代洪流中堅守的尊嚴:不是天生喜歡風塵,只是命運捉弄;如今重獲自由,只想插滿頭山花過普通人的日子,別問她要去哪里。
嚴蕊回到老家侍奉母親,后來一位喪妻的趙宋宗室趙師堅走進了她的生活。
嚴蕊見他有情有義,答應成婚。婚后趙師堅信守承諾,從不納妾,兩人相扶相持,生兒育女,在柴米油鹽里過著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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