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然而，在歷史的視野中，那些被濃墨重彩地書寫的，往往都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人物”，而無數(shù)“輕于鴻毛”的小人物則煙消于歷史記載之中。隨著平民史、微觀史的興起，這種局面開始被打破。

1831年，一位32歲、可能名為何魯?shù)闹袊耍蚧寄[瘤，搭乘東印度公司的商船，歷經(jīng)3個月的航行到達英倫半島。當時的手術尚無麻醉，他在倫敦蓋伊醫(yī)院解剖學劇場的數(shù)百人圍觀下，切除超50磅的巨大腫瘤，經(jīng)歷了一場1小時44分的手術，何魯死在了手術臺上。因他是第一個前去英國做手術的中國人，加之病癥奇特等諸多因素，這臺手術旋即在醫(yī)學界和媒體報道中引發(fā)轟動，可謂“滿城皆談何魯”，甚至可以說，在近代外科史上留下了“沉重的一筆”。但這個小人物之死，在隨后的一百多年中卻幾乎不再為人關注，除了醫(yī)史界偶有提起，在中文世界更是鮮有討論。

正是這個事件，成了醫(yī)學史家高晞所著《何魯之死——1831年震撼全球的醫(yī)療事件》一書的主題。

高晞將此書寫成了一本很有特色的歷史著作，故事性、可讀性非常強，并帶領讀者思考了一些更深入的問題。書中，作者展示了一種非常精細的歷史寫作風格，對眾多相關人物和事物都進行了細致的考證，將這個事件呈現(xiàn)于細節(jié)豐滿的背景中。她利用了大量文獻檔案，包括醫(yī)學報告甚至政治漫畫，尤其是通過對當時媒體報道的發(fā)掘，圖文兼具、細致入微地描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和扣人心弦的經(jīng)過。此外，作者在以何魯之死和腫瘤作為核心線索講述故事的同時，還結合了圖像史的研究，將歷史的觸角延伸到醫(yī)學史之外，涉及了中西方文化交流、東方主義、身份認同等新興的史學議題。也正是這種開闊的歷史視野和看似發(fā)散但卻有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的分析，讓這部著作避免了空洞的宏大敘事，成為當代史學以小見大、言之有物的典型之作。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的寫作方式也很特別，開篇不是常見的文獻綜述，而是基于各種原始史料直接生動還原核心故事，這樣的寫法無疑更能抓住讀者。作者也同樣重視20世紀80年代至今國外對何魯之死事件重新興起的各類研究，并將這些研究所展示的各種新視角、新描述置于全書的最后“余論：何魯?shù)倪z產(chǎn)”部分。

閱讀該書，讀者可以注意到，高晞在講述和討論何魯之死的案例及其史學意義時，顯然有她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如書中“結論”最后一句話所說：“何魯?shù)墓适赂嬖V我們，醫(yī)學的全球化并不只是尋找‘科學’真理的全過程，而且它的起點也不一定在西方世界。”作者在總結西方學者對此事件的各類歷史研究時，也表明了對于歷史的“真相”及意義的看法和疑問：“作為歷史事件的何魯手術，在不同時代經(jīng)不同的歷史學家書寫的故事跨越了空間和時間的自然邊界，并在不同專業(yè)領域中轉換，以不同的主題反復進入讀者的眼簾。然而，何魯，一個連真實名字都未曾留下的中國人，關于他的所有人生故事都是由旁觀者敘述與記錄的，讀者如何辨清哪種語境下的敘事才是最接近真實的？”

或許，真相并不唯一，各種“真相”也都只是留給讀者去評判和思考的素材而已。但作為真相的一種，《何魯之死——1831年震撼全球的醫(yī)療事件》一書的建構，無疑是中國歷史學家最新貢獻的一份極有學術權重又頗具接受度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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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魯之死——1831年震撼全球的醫(yī)療事件》由中華書局出版，作者為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高晞，該書以何魯?shù)目鐕t(yī)療事件為研究主線，利用海內(nèi)外諸多一手資料，展現(xiàn)了政治、外交、科技、文化等多方面的圖景。該書入選了“2024年度中華書局學術人文類十佳圖書”。

（作者：劉兵，系清華大學科學史系教授）， 原文發(fā)表于 光明日報2025年2月15日

何魯遠赴英國切除腫瘤，卻死在了手術臺上

何以1831年的倫敦滿城皆談何魯

這一中英醫(yī)療事件對近代全球化進程有何影響

一部情節(jié)跌宕的非虛構醫(yī)療史專著

一部富于啟發(fā)的思想力作

《何魯之死——1831年震撼全球的醫(yī)療事件》

高晞 著

簡體橫排

32開 精裝

978-7-101-16668-2

6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