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英章先生已經去世,“田楷”的熱度也迅速消退,但是圍繞著田英章先生及其書法的討論依舊具有一定的意義,對相關問題的思考可以讓人們更客觀的了解書法藝術。
田英章先生書法開啟了書壇的一個新現象,那就是所有崇拜田英章先生書法的人都希望復刻他的書法,這在悠久的書法史中是非常罕見的。
王獻之幼承家學,從學習王羲之書法開始,但是卻沒有想要復制王羲之,而是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最終得以比肩其父。
歐陽詢去世時,歐陽通尚年幼,其母盼子承父志,教導歐陽通朝夕臨摹父字,遂有所成。不過最終歐陽通書法也不似歐陽詢,方能與歐陽詢并稱“大小歐”。
然而田英章先生及其“田楷”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讓所有入田門者都寫成了“田楷”模樣,完全沒有個性展現。
田英章先生自稱宗歐,一些田門弟子包括田英章先生的公子田雪松先生也都宣稱宗歐而非宗田,但是他們最終卻都寫成了“田楷”模樣。
田蘊章先生力主“楷書學歐莫學田”,他也不大可能去學“田楷”,但是田蘊章先生的楷書卻與“田楷”別無二致,兄弟合書如同一人毫無違和。
似乎只要入了田門,即便專注于學歐,最終也都趨向于“田楷”,一個人這樣也許情有可原,但是多人都這樣那就值得研究。
就以二田先生為例,即便二人學書經歷、學書環境幾乎相同,但是二人的學書理念卻有很大的差別。
田蘊章先生在嘗試變法失敗以后,便專注于歐楷的學習,誓要寫出歐楷的險絕,晚年通臨《九成宮》依舊選擇實臨,沒有加入任何個人理解,可見其虔誠。
田英章先生很早就拋棄了歐楷的險絕,專攻平正,創造出了“田楷”書風,并且幾十年未曾改變,逐漸進入到自我復制的狀態。
二田先生中一個專注于復刻歐陽詢,一個專注于復刻自我,“田楷”與歐楷差別巨大,二人不同追求卻結果極為相似。
二田先生如此功力尚且如此,更別提田門的那些弟子了,即便當中有人想要寫出有別于“田楷”的個性,似乎也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這種現象在古代似乎并不存在,古人學歐者甚眾,但是并沒有誰能夠完全復刻歐陽詢,即便是只專注其中一碑,想要復刻也難如登天。
不能復刻必然要有區別,所以前人宗歐者像歐但不同于歐,各有各的特點,絕對不可能出現千人一面的奇葩現象。
唯有“田楷”有此魔力,將一眾田門師生調教成一種模式,千人一面、千字一面,隨意組合不顯違和。
究其原因就在于“田楷”筆法。二田先生正是因為筆法相同,所以即便目標不同,結果卻極為相似。
“田楷”筆法是對歐楷筆法的簡化和誤讀,為了塑造完美、規范的筆畫形態,“田楷”筆法拋棄了歐楷筆法豐富的變化,每種筆畫只保留一種最容易塑形的筆法,相似筆畫完全統一筆法,這讓“田楷”筆法更為簡化、單一。
“田楷”筆法完全為筆畫形態服務,為了塑形加入了很多描繪畫的方法,弱化了書寫的自然性。可以看到二田先生在寫一個筆劃時需要多次下筆,有時還會用舔筆代替調鋒,寫一個字多次舔筆,完全打斷了書寫的連貫節奏。
節奏的混亂會讓作品顯得支離,那就只能用規范化來補償,就像印刷體作品一樣,狀若算子排列,不再需要書寫節奏感。
“田楷”筆法的簡省和利于塑形,讓學書者只要機械訓練即可,不需要根據作品內容思考變化,這種學習模式可以讓學習者懶于思考,專注于訓練肌肉記憶,同時還可以沉浸在刻苦訓練的自我安慰中。
風格的差異很大程度上源于筆法的不同,大小王、大小歐之所以風格各異,就在于他們的筆法是有差別的。
完全相同的筆法造就風格的近似。曾經看到有人用“田楷”筆法寫《多寶塔》,最終也是“田”味濃郁,“顏”韻全無。
田門學書理念重在筆法的練習,用田英章先生的話講,為了寫好一個筆畫甚至要反復寫幾萬次,直到形成牢固的肌肉記憶為止。
田門上下都專注于練習相同的筆法,寫的都很相似也就不奇怪了,所以當認識到這一點以后,就知道該不該學習田書了。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