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圣三年(1096年),青唐唃廝啰國第三代贊普阿里骨,掛了。
三代目沒了,四代目上。
阿里骨的兒子瞎征順理成為第四代贊普。
無論中原政權還是少數民族政權,想坐穩老大位置都得有超強的政治手腕,顯然,瞎征這方面不行,只會瞎整。
經過三年折騰,唃廝啰這個本來就不團結的國家更加混亂,不喝粥的青唐比一鍋粥還亂。
你若內憂,外患必來。
自王安石變法提倡積極對外策略,尤其王韶熙河開邊成功后,北宋邊將們對軍功的熱忱不亞漢唐。
青唐的混亂激起了王厚和王贍倆人興趣。
這二王都有深厚的拓邊“基因”。
王厚他爸就是著名的王韶,當年王韶一篇熙河開邊策,宋神宗和王安石大呼奇才,讓王韶在青海放手大干,這才有了拓地千里,組建了北宋西軍六路最后版圖——熙河路。
王贍他爸王君萬,跟著王韶在熙河開邊,立有大功。
兩個“開二代”一拍即合,積極向宋廷建議認為機不可失,搶地為先。
也該這倆貨成事兒。
宋廷,宋哲宗親政,拓邊派再次占上風。
鐵血宰相章惇了解下情況,認為此事可搞,于是,宋軍開動,還找了個很官方很不要臉的理由:為了青唐人民免于戰火,宋軍要來主持公道。
元符二年(1099年)六月,王贍率宋軍出塞。
七月,攻取要塞邈川,兵鋒直指青唐城。
九月,王贍攻占青唐城。
這是一次劃時代意義事件,中原王朝在三百年后再次踏足此地。
這一景象,頗有封狼居胥奇襲陰山的漢唐壯舉,整個北宋朝堂一片喜氣盈盈。
開始對青唐地區開展“漢式改造”。
宋哲宗下詔青唐改名鄯州,邈川為湟州等等,完成青唐地區州郡劃分。
你的歡樂是別人的憤怒。
青唐各部認為臣服北宋可以,被統治是萬萬不能的。
同年閏九月,反叛的羌人圍攻鄯州,同時在西夏支持下,羌人和西夏聯軍攻打湟州。
北宋慶祝的煙火還沒落幕,戰火就燒得比煙火還燦爛。
王贍趕快派兵救援鄯州,另一戰線,名將姚雄等人領兵救援湟州。
經過浴血奮戰,宋軍暫時平定了羌亂,擊退了西夏,可內部矛盾卻激化。
這次立大功的姚雄,十八歲跟著老爸姚兕在西北砍人立功,宋哲宗朝最大的勝利平夏城之戰表現神勇,絕對屬于名將行列。
按說,姚雄作為西軍名將,拓邊是立足根本,可對這次討伐青唐行動,姚雄卻一改邊將的主戰態度。
十月,曾布轉遞了姚雄的奏章:青唐去大河五百里,道路險隘,大兵還邈川,而青唐路復不通。朝廷進筑城寨畢,方有休息之期,今復生此大患,如何保守?深為朝廷憂之。青唐非數萬精兵不
可守。
古文簡練,現代文解釋更簡單,一句話總結:這地方太偏,守不住。
兩年后,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已經是熙河路經略使的姚雄繼續表達放棄青唐的觀點,并對王厚和王贍進行打擊。
姚雄給剛當上皇帝的宋徽宗上書:青唐、邈川始因王贍貪功生事,招誘羌酋,收復窮遠之地,費財勞師,連歲不解,至于顛危,幾險兩路軍馬,煩朝廷遣兵救應,僅能全師而還。
繼續用一句話總結:因為王贍貪功,才忽悠朝廷收復鳥不拉屎的青唐地區,我大宋費錢費人連年作戰,也沒撈到什么好處,這地方還是放棄的好。
姚雄的作法,非常違反北宋中后期的邊將特點。
北宋中后期邊將們,誰官管國家負擔,只要能拓邊立功,費點兒錢折點兒人都不叫事兒。
姚雄這么做主要目的是對王厚和王贍倆人打擊報復,拓邊青唐屬于不世之功,王厚和王贍的拓邊計劃居然把他這么個名將排除在外。等到青唐亂了,才讓他去平叛,干擦屁股的活兒,心情是不爽的,行動是要報復的。
可正是這次上書,給姚雄帶來滅頂之災,差點兒一輩子不能翻身。
宋徽宗坐穩龍椅后,開始自己的政治行動:繼承父兄遺志。
父兄遺志很重要一條:拓邊。
所以一切反對拓邊的人都得是政治敵人,所有提出過放棄湟鄯地區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姚雄的奏章成了受罰不可磨滅的證據。
崇寧二年(1103)五月,姚雄自華州觀察使降復州防御使。
八月,宋徽宗繼續補刀,下詔:湟州近已收復,其元行廢棄及迎合議論、沮壞先烈之人,理當更加降黜。
換成現代漢語就是政治立場不對,侮辱先烈的人,要加大力度貶官。
提過棄地,懟了王贍,兩項姚雄全占。
于是,姚雄被停止所有職務,只能在光州生活,等于軟禁在光州。
到了崇寧三年(1104)二月,皇恩浩蕩,本來想讓姚雄恢復自由,可以各地吃吃逛逛,也算為GDP貢獻力量。
可他曾經抨擊的王厚站了出來。
王厚表示小樣兒,不整廢你我就不是王韶的兒子。
此時王厚由于剛剛再次收復湟鄯地區,從皇帝宋徽宗到宰相蔡京對他都非常信任。
王厚以姚雄棄地不可貸的理由使宋廷對姚雄的懲罰繼續加重。
六月姚雄被勒令只能在金州生活,同時,他名字被刻在黨人碑上,并立在宮城文德殿門旁與地方監司長吏廳。
這是個很嚴重的事件,簡單說就是被宋徽宗拉進了黑名單。
可命里有時終須有,皇帝的黑名單也可以洗白。
姚雄就是這么個幸運兒。
崇寧四年(1105)三月,青唐王子溪賒羅撒想要復國,找來北宋世仇西夏幫忙。
北宋大將高永年領兵抵抗,卻被招降的羌人給謀殺,心肝都被剜了。
這事兒讓湟鄯地區的羌人再次有了精氣神,紛紛起兵叛宋。
宋廷沒了辦法,只能重新把姚雄從黑名單拉出來,前往熙河與青唐西夏作戰。
重回西北戰場的姚雄戰斗力比他在北宋政壇強多了,表現優異,升官逐步。
最后以奉寧軍節度使退休,去世后朝廷贈開府儀同三司,也是活的跌宕,死的光榮。
不過姚雄是這個西軍將門最后的榮光,他身后姚家將徹底沒落。
弟弟姚古與金兵作戰不利,被朝廷砍了。
下一輩的姚平仲東京保衛戰夜襲金兵失敗,騎驢一口氣跑千里,是著名的逃跑將軍。
姚友仲在靖康之恥開封城破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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